用一朵花開的時間

□ 年 年

用一朵花開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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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用一朵花開的時間，決定記住你，或永遠忘記。

“同學，請出示一下學生證。你不是本校的？那對不起，你不能進這個教學樓?！?/p>

梁曉就這么被保安攔了下來。她剛剛在公交車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又差點在偌大的清華校園里迷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土木工程系的教學樓卻進不去。梁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我是來找人的?！?/p>

“請問你找的人是哪個專業的？什么名字？有沒有他的手機號？”

炎熱的夏天，梁曉感覺像被從頭到腳潑了盆冷水。她只知道她要找的人名字叫莫一凡，其他的，統統不知。

兩年前的一個午休時間，還在上高二的梁曉捧著一盆茉莉花走在校園里。梁曉很喜歡養花，尤其是茉莉。可是宿舍的窗子朝北，她為了讓茉莉花生長得更好，便每天午休的時候捧著花盆在校園里散步——這樣就能曬到太陽了。

陽光真好，天空湛藍如洗，今天茉莉又開了一朵小花，可是梁曉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期中考試的成績公布了，梁曉在文科班的第一次正式考試就發揮失常，班主任上午剛剛找她談過話。自己這個分數，對得起誰呢？梁曉越想越郁悶，抱著花盆，垂頭喪氣地橫穿籃球場，抄近道回宿舍。

“啊——”心不在焉的梁曉突然被籃球砸到，膝蓋摔破了，花盆也摔裂了。那幾朵開放的茉莉花，和泥土一起，散落在球場的正中間，星星點點的純潔白色。

“對不起對不起！同學，你沒事吧？用不用去校醫院？”一張驚慌失措的面孔迎了上來。

考試失利的郁悶、最喜歡的茉莉被摔、膝蓋的疼痛……盡管梁曉拼命忍著，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她搖搖頭，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面無表情一步一挪地往宿舍走。

“呃，同學，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啊。那個，我是高三二班的，我叫莫一凡。你如果需要去醫院，我陪你去。”莫一凡真不是故意的，剛才一個遠投三分打在了籃板上，彈回來的時候就砸到了低著頭走過來的梁曉，而且，居然把人家砸哭了。

梁曉知道他叫莫一凡，高中部聞名的才子啊。他接近滿分的理綜成績，陽光般的笑容，在籃球場上和演講臺上的神采飛揚，都是全高中部女生津津樂道的話題。梁曉在宿舍敷著膝蓋上的瘀傷，想起自己今天的霉運，越想越生氣。

“梁曉，有人找?！?/p>

幾天后的晚自習課間，梁曉驚訝地看到莫一凡居然以極不專業的姿勢抱著一盆茉莉來找自己。

“你叫梁曉吧？那天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哦，我們球隊有個人認識你。對了，你的腿怎么樣了？沒摔壞吧？賠你一盆茉莉。”莫一凡真的很愧疚，所以有些語無倫次。

“嗯，沒什么大事，過幾天就好了。那天我心情不好，只顧低頭走路了。謝謝你的花。”

“你沒事就好?！蹦环残χ媪艘豢跉猓耙院蟊еㄉ⒉疆斝囊恍?，別再橫穿球場了?！?/p>

“嗯，好的。我回去上自習了?！?/p>

梁曉坐在安靜的教室里，飛快地寫完了最后一頁練習題。她想著莫一凡那緊張愧疚的神情，不禁揚起了嘴角，悄悄微笑。

深秋的夜晚，綻放的茉莉花香氣撲鼻。

高二年級距離高考還有400天，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動員大會。

校領導、年級主任講完話，幾個提前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高三保送生被邀請來交流學習經驗。第一個上臺發言的就是莫一凡。

盡管早就聽說莫一凡學習很好，但是當他說到自己被保送進清華大學土木工程系時，梁曉還是覺得很震撼。

散會后，同學們圍住師兄師姐詢問備考心得。梁曉好不容易擠到莫一凡面前，問：“你這一年，有沒有過很煩躁的時候？”

“你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高三的時候，學習方法很重要，調整好心態也很重要。特別喜歡的專業，大學，甚至城市，都可以成為你的動力。像我從小就特別向往清華，所以每當我感到很疲憊或者煩躁的時候，都會想著為了成為清華學子，這些辛苦和付出都將會有回報的。梁曉，加油！我在北京等著你！”莫一凡知道，鼓勵，對于即將步入高三的學生來說，有多重要。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這句話，怎樣改變了梁曉的命運。

接下來的一年，莫一凡在清華校園里忙于學生會、田徑隊、合唱團，奔波在教室、宿舍和圖書館之間。而且像所有剛到北京的大一新生一樣，感受著首都的恢弘、繁榮和大氣。

而梁曉依然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每天埋頭于厚厚一摞練習冊和試卷中，一杯咖啡復習到深夜。但是，此時的梁曉，成績已經穩居文科班前三名。每次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壓力的時候，她都會聞一聞茉莉花香，想起送這盆花的男孩子對自己說過的話：

“梁曉，加油！我在北京等著你！”

然后就充滿了元氣，繼續沉浮學海。

9月，到中國政法大學報到的第二天，梁曉就一個人拿著地圖，換乘兩次公交車，到了清華大學的校門口。

梁曉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和莫一凡重逢的場景?；蛟S他很高興，給梁曉講大學里有意思的事；或許他表情有些尷尬，因為一年時間沒聯系，已經忘了梁曉這個名字；或許自己會在清華校園里恰好碰到莫一凡，急忙上前去叫他的名字，卻令莫一凡身邊的女朋友不高興……無論怎樣的重逢場面，梁曉都決定要好好謝謝莫一凡，因為他的鼓勵，給了自己整整一年的勇氣。

雖然有些沮喪保安沒讓自己進教學樓，梁曉仍然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定能找到莫一凡的。她在土木工程系的宣傳欄前徘徊，突然，在一則通知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公 示

經系辦及系黨支部提名，擬將下列同學作為首批出國交流生上報校教務處：

07級房地產專業：趙桐、呂夢微

08級結構工程專業：莫一凡、張楚喬、楊爽

本公示自即日起7日內，凡對上述同學出國有意見者，請及時向系辦反映。

莫一凡，是的，就是這三個字，莫一凡。

公示的落款和日期，正好被一張宣傳海報遮住了。梁曉偷偷把海報揭開一角，卻發現寫著日期的那一部分破損了。

梁曉突然覺得雙腿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泄了氣似的癱坐在宣傳欄前的臺階上。

莫一凡？是重名嗎？已經出國了嗎？還是現在還沒走？他要去多久？他知道我也考到了北京嗎？梁曉的腦海里飛速地轉過一大堆問題，可是沒有一個能夠回答。她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知道答案。

這則公示，梁曉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她高三再苦再累都沒有流下的淚水，終于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土木工程系樓前的臺階上。這淚滴，在九月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很快蒸發。就如同那些曾經鼓足了勁發奮考到北京的日子，盡管那么深刻難忘，但也很快地被翻過去了。長大，往往就在一瞬間。

她本來還想告訴莫一凡，那盆茉莉長得很好，被自己抱到了大學宿舍，今早才又新開了一朵呢。

用一朵花開的時間，喜歡上你的笑容；

用一朵花開的時間，擁有夢想和勇氣；

可是，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用一朵花開的時間，來決定記住你，或永遠忘記。

責編/劉小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