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臺上,送走喧嘩

任心影

11月5日 晴

那年秋天,我在站臺上送走了我的喧嘩。

曾經這里是個承載過無數旅客的站臺,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這里上車下車。“隆隆”的轟鳴從隧道中傳來時,給這里送來了滿車幸福的人兒。枕木旁的石子泛著灰白的顏色,每每在列車來臨時歡悅地蹦跳。這里是我童年成長的地方。站臺上,我看著歡樂走過,看著悲傷上車。

小地方的站臺常常是稀落的,偶爾也會迎來一些遠方的旅行者,站臺上便顯得熱鬧而擁擠。站上鈴聲一響,火車進站,小販們推著花花綠綠的食品便擁上前去,有些接站的,有些送站的,短短的幾分鐘,站臺上就成了喧鬧的市井,紛紛擾擾,人聲鼎沸。幼時的我,總愛湊這站臺上并不常見的熱鬧,從小便開始熱愛這形形色色的人互相交往的景象,仿佛逃離了清靜肅穆的大學校園,這里才滿是樂趣,這里才是真正的生活。一片浮華掠影,卻深深吸引了我童稚的心。

這喧嘩一直被我深深迷戀著,直至幾年前的一個夏日。與往常一樣,我像頑玩的孩子一樣跑到站臺上。其實,那時也還小,算個孩子,可我懷著堅定的信念,想去。站臺是我追求的生活理想,似乎自己深沉得不像個孩子。可頂著灼熱的驕陽,我跑到站臺上時,卻遲遲等不來一輛火車。我癡癡地站在那帶給我欣喜與歡樂的站臺上,看隧道中黑漆漆的影子,渴盼一列墨綠色的火車再帶給站臺繁華,可在這等待中,卻沒有火車和喧嘩,只等來了紅彤彤的落日。那時的我心中一定很不是滋味,或許滿是疑惑和迷惘,曾經帶來熱情的站臺卻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大理石塊。我呆呆地坐在站臺邊上,靜默地想了很久。或許絢爛的生活真的消失了。

后來,我便離開了那個小站,到了真正喧嘩的城市中心,便漸漸淡忘了兒時寄托著夢想的站臺,已稀落的站臺。

又一個秋天回去的時侯,那里卻已大大不同,整齊的石階變得雜亂,中間生長出高高的野草,站臺已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堆空蕩蕩的石塊。我并不敏感的心仍被刺得麻疼,我童年如我的站臺,不見了。一塊早已銹蝕的銘牌上,我發現,火車已在那個夏天停運了。

我丟失了曾經憧憬的繁華,它真如流水,從我背后淌過了。站臺丟失了往日的喧嘩,徹底送走了最后一批乘客,以及我曾擁有的愛戀。或許,站臺本就只是深灰色的平面,絢爛的顏色和鼎沸的人聲本不屬于這座沉寂的石板,飛過的喧鬧只是一層朦朧的紗,掩埋了青灰的石色。它本不是喧鬧的歸屬,只有厚重的身軀承載來往的浮華。我望著眼前一切,才猛然發現兒時的影子蹦跳在站臺的人群中,忙碌而漫無目的地追尋著最燦爛的地方,好容易捕捉到的,卻只是這站臺上飄渺的云煙。那時的我,愛站臺,只不過是愛那來往的喧囂,只不過是愛那未知的浮華。

我才發現曾經的自己是多么的無知,從未發現真的站臺石板的凝重,而那樣莽撞地奔跑著,無功而返,我的站臺原來是沉淀著深遠的蘊含,而不是迷眼的煙云。

云急急地,急急地帶走了夏的焦灼;花小小地,小小地落在灰白石子上。秋天來了,我的喧嘩走了。

站臺上,我無知的喧嘩是最后的旅客。

太原五中高二304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