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黃志明

11月11日 晴

晚自習回家的路上,半明半滅的橙色路燈照亮著方圓不到一米的面積。朦朧的月色透過路旁綠得發黑的行道樹,投下斑駁的影子。

正值冬天,冷風直竄進衣角,在用力裹緊外套的同時,我看見一個單薄的人影。在這個我穿著高領毛衣戴著尼絨手套的冬夜,他只穿著一件分不清顏色的舊條紋襯衫,披著件拉鏈合不上嘴的軍綠色外衣,破了個洞的口袋被風呼呼地灌得鼓起來。溝壑分明的老臉顯得疲憊不堪,月光下泛銀的頭發,如雜亂的秋草在風中狂舞。

他全身氣力撐在手中的一根粗木棍上,一步一顛地蹣跚到一個垃圾桶前,伸出像被烈火焚焦的長滿疙瘩,枯木般的手臂,用手中的木棍在垃圾桶內翻弄著,從中挑揀出一些可以換錢的東西,逐件用大手抹了抹后,放入身后用麻繩系在腰間的大袋子里。

“哐啷——哐啷——”從他手上滑落的一個易拉罐像掉隊的孩子,不安份地跑到我的車前。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跨下單車撿起了那值一角錢的易拉罐走過去,遞給他。他手指動了動后顫顫地接了過去,微張的嘴生硬地嘟囔了聲“謝謝”。布滿溝壑的老臉溢出難以言狀的神色。

月光皎潔而美好,我毅然地轉身,劃出一個敬佩的弧,心底卻是桃花潭水般深深的憐憫。

無獨有偶,一般在馬路上艱難地蹬著裝有幾十斤重的廢棄物或蜂巢煤的三輪車的人,在呼嘯寒風無情地吹卷起塑料袋的早晨也能汗流浹背的人,絕大部分都是些黝黑干瘦、髻發凌亂的阿公阿婆。而那些寒磣無骨氣地跪在天橋上的乞討者,為什么多是些有手有腳的中青年人呢?

那些靠自己力量做一些雖然是很臟很累的活,掙自己的血汗錢,吃自己干凈的晚宴的老者們,委實比某類妄想不勞而獲的,完全沒有一絲骨氣的人要強得多,他們也是值得我們敬佩的人。

可他們的兒女呢?這些在寒風中流汗的老者為什么不能像我們的爺爺奶奶一樣安靜地坐在安樂椅上讀報聽戲,在晨曦中打打太極拳,在月色中跳跳健身舞,在閑暇時嘮叨自己的兒孫?

也許我們爺爺奶奶的生活,已成為那些老者最遙遠的憧憬了吧。

我們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他們艱難地蹬著三輪車上坡時,悄悄地在車后使勁推一把,以及在對視時濾掉悲憫和同情,只流露出尊重與敬佩罷了。

至于那些老者的親人們,你們有沒有見過這些穿著單衣在結霜時節勞作,任憑歲月的風雨在身上無情地鞭出道道深谷的老人呢?看到身軀凍僵到已不能察覺冷暖痛楚的至親老人,你們忍心么?

福建省南安市洪新中學初三(3)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