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世莫過戒“欺”

馬軍

古人云：“欲人勿聞，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為。”（漢·枚乘《上書諫吳王》）可是東漢時期卻有位偏“不信邪”的官員，深夜懷金，送與有恩于己的上官，為防被拒，遂低聲對上官說，此事沒有任何人知道，您盡可放心收下。從而也就有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千古一答，以及“四知太守”的不朽廉名。

欺，為形聲字，從欠，其聲。而“欠”與出氣、說話有關，《說文解字》曰：“欺，詐欺也。”由于其特有的內涵，多與詐、騙為伍，成為無人敢于小視，甚或芒刺在背的詞匯。古人對此看得極為透徹，《大學》專門述此曰：“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一切不誠實，自以為是的人，無一例外都是犯了自欺的錯誤，總以為天底下唯有自己最聰明，哪怕做下再多見不得光的茍且之事，別人也不知道，甚至是想都想不到。

對于一些人來說，欺詐或許能得一時之利，但從長遠看，更將成為招災惹禍之根。欺騙朋友，則失去寶貴的友誼；欺騙合作伙伴，則失去共贏機會；欺騙客戶，則失去事業發展的未來。喊“狼來了”的那個放羊娃如是，以“烽火戲諸侯”取樂的周幽王如是，見利忘義、目無法紀的諸多“老賴”們亦如是……殊不知，立世莫過戒“欺”。

孟信為南北朝時期名士，一塵不染，窮且益堅。其侄想將家中唯一的老牛賣掉，用以糊口度日。交易達成之時，恰巧孟信歸來，卻當即表示不賣：“此牛先來有病，小用便發，君不須也。”孟信不僅直截了當告訴買主：那是頭病牛，一使用病就發作，你就不要買了。更是對其侄欺騙買主的行為痛恨不已，拉過來就打了二十棍子。買牛人非常詫異，對孟信說：“孟公，但見與牛，未必須其力也。”買主表示并不需要它來勞作，仍然希望孟信能將牛賣給自己。盡管買牛人苦苦相求，但孟信就是不答應，買牛人只好作罷。“苦請不得，乃罷。”周文帝得知此事后，因孟信誠實敦厚、不貪便宜的高尚風節而深為感慨，于是任命他為太子少師，后又升他為太子太傅，直至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

徽商代表人物胡雪巖曾親書“戒欺”兩個大字于耕心草堂的橫匾上，作為胡慶余堂的警戒和靈魂，并為之作注，具體為：“凡百貿易均著不得欺字，藥業關系性命，尤為萬不可欺。余存心濟世，誓不以劣品弋取厚利，惟愿諸君心余之心，采辦務真，修制務精，不至欺予以欺世人，是則造福冥冥，謂諸君之善為余謀也可，謂諸君之善自為謀亦可。”字字皆為披肝瀝膽，字字皆為啼血杜鵑，字字皆為肺腑之言。其中心就是一句話：胡雪巖的字典里沒有“欺”字。也正是因為胡雪巖“戒欺”，直到今天，胡慶余堂作為首批中華老字號，仍然屹立在杭州歷史文化街區清河坊。

一個“欺”字，等于失去最為寶貴的信任，路會變得越走越窄，越走越暗，甚至是走投無路的萬丈懸崖。故而先賢們不憚其煩一再告誡后人要正心、誠意，心口相對，表里如一。“類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有修養的君子，即使獨處，也不做虧心事。古人以“不欺暗室”稱贊那些慎獨自律的人。《增廣賢文》亦曰：“再三須慎意，第一莫欺心。”意思是要反復思量自己的起心動念，即使沒有別人監督，也不要做壞事，關鍵是首先不要欺騙自己的那顆心。

不自欺，內心才能陽光普照；不欺人，日子才能怡然安然。光明磊落，俯仰無愧，自可頂天立地，傲然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