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點時代要加強批評能力!

南方朔

每個時代，或每個知識領域，許多時候都有所謂的“盲點”，它講的是問題明明就在那里，但大家卻就是看不到，有的是因為不想看到而真看不到，有的則是那個問題當時已成了“政治正確”，它已讓人們不敢看到和不準看到，它的道理就和“國王的新衣”一樣，在當時那種氣氛下，有誰敢說國王根本就沒穿衣服，說不定還認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盲點”的故事多矣，不久前牛津和哈佛教授佛格森(Niall Ferguson)在《貨幣崛起》里就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戰前，歐洲投資熱絡，條規當道，大家都認為世界沒有問題，直到大戰爆發，才知道戰爭的來龍去脈早已清楚可見、于是他遂提出這樣的大疑問：“為什么今天看來如此多又明顯的原因，當時的人類要等到大決戰即將降臨才注意到?”

而經濟的“盲點”則以上一代大師加爾布雷斯(J.K.Galbraith)講得最多也最透徹，他在寫大蕭條的《1929年股市大崩盤》里直接指名“哈佛經濟學會”，哈佛教授費雪，普林斯頓教授勞倫斯，俄亥俄州大教授默斯等人，他們在大崩盤前夕，都一直在附和當時的投機潮，幫股市宣傳造勢，這些學者到底怎么了?他后來在逝世前所寫的最后一本小冊子，更以“無意的詐欺經濟學”(The econonics of innocent fraud)為名，指出當今的經濟學里，充滿了各種“似是而非的通俗說法”，重要的關鍵問題無人關心，無人過問，非把某種說法講到難以為繼，否則就不會停止了。這是詐欺，但并非故意的詐欺，而是無意，非故意，以“盲點”為基礎的詐欺。

根據加爾布雷斯的說法，其實很能印證近年來的金融動蕩。在網絡泡沫破裂前夕，全球都人云亦云地跟著宣揚“新經濟”的言論，那是以“金融創新”和“科技創新”為兩根軸線，可以確保市場無止境地一路順利，如果我們不健忘，當還記得當時一個多月里“股市幾萬點”之類的暢銷書連出了3本，股市幾萬點隨人亂喊，今天大家覺得不可思議，可在當時人們都認為是天經地義，這是體制和知識聯合造成的“盲點”。

怎么不合理的事當它進入了“盲點”的范圍，也都成了順理成章變成了無人懷疑，全球金融海嘯后，有次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質疑，這種事為何事先都沒有學者看到，她也是對“盲點”問題提出了大疑問!

現在的世界，所有搞理論的都在說“多元主義”，但小而雜亂的多元，盡管看起來熱鬧，但這樣的多元其實只是讓那個有組織，有龐大權力支持的一元變得支配性更強，這也是近年來已有學者質疑，這樣的多元主義并不是一元主義的對立面，或者反而只是一元主義的共謀?而這種一元主義的現象，在經濟這個領域可以讓支配性最強，可說它已經到不管怎么說都有理的程度舉例而言，華爾街以國家為后盾而取得權威地位，既惡意亂用這種權威，以表面有理的方式設計出許多金融衍生性商品對外兜售，購買的機構雖然并不懂但照買不誤，一家歐洲銀行負責人事后即表示，如果不信華爾街還能信誰?正因為有這種獨特感的濫用和誤信，才會引出難以相信的結果，也才會有那么多“盲點”。

而當前正在上演的希臘國債風暴，如果追根究底，當會發現它的根源乃在于全球各國政府債務的無限增加，它在后來的印鈔救經濟后更加惡化。但這種手段，大國和美國可以透過“貶值輸出”而將問題轉移給全球，但像希臘、愛爾蘭、西班牙等，則國家沒有這種將問題轉移出去的能力，自然會搞到國家財盡的下場。許多國家對國債這個“盲點”視而不見，原因在于希臘不是美國，學大國而讓自己的財政“脫紀律”，苦果只有自嘗!

當今全球經濟有太多“盲點”，人們對大國狂印鈔票讓錢潮泛濫不會去思考，對全球財金秩序非理性也不會質疑，而在這“盲點”里，恰恰隱藏著未來更加動蕩的因素。據說，美國斯坦福大學已在追加財經的批判課程，我們是否也該有這種批判思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