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誠軍與巴基斯坦的孽緣

姚國會

虔誠軍還未能引起西方情報機構足夠的關注。這意味著。這個組織下次成為新聞頭條的時候，就是其制造出—起毀滅性襲擊的時候——不是在孟買，而是在曼哈頓或邁阿密。

印巴總理4月29日在不丹首都廷布舉行的南盟首腦會議“會外會”上，取得了包括巴方邀請辛格近期來訪等“出人意料”的積極成果。這表明印方在華盛頓的勸導下，擱置了從巴國引渡“虔誠軍”首領的要求，而開始就建立情報互換機制和水資源共管機制等務實問題與巴方進行磋商。

此會成果之所以出人意料，是因為4月中旬參加華盛頓核安全峰會時，印巴首腦還在冷戰。當時，美總統奧巴馬要求巴總理吉拉尼嚴厲打擊盤踞在旁遮普省的虔誠軍，以免位于該省的核設施遭遇不測。吉拉尼稱他對恐怖主義嫉惡如仇，但目前指控虔誠軍“涉恐”證據不足。而印度總理辛格則表示孟買爆炸案恐怖分子的電話交談錄音就是最好證據，“沒有尋找更多證據的必要”。

那么，被美、印視為恐怖組織的虔誠軍，到底策劃了哪些恐怖活動?巴政府為何對其下不了狠手?虔誠軍會由主要在克什米爾地區反抗印度的地區性組織，變身為像“基地”那樣的全球性組織嗎?

從反蘇，反印到反美

虔誠軍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80年代反抗阿富汗境內蘇聯人的游擊戰。巴勒斯坦人阿卜杜拉·阿扎姆是虔誠軍創始人之一，他同本·拉丹一起成立了頗有影響力的“阿富汗服務局”——基地組織的前身。蘇聯從阿富汗撤軍后，虔誠軍開始派遣其好戰分子參與塔吉克斯坦和波斯尼亞內戰。不過，在暴力起義反抗印度對克什米爾地區控制的過程中，虔誠軍首次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使命。

虔誠軍夢想建立一個跨越南亞的伊斯蘭王權，以便重新確立17世紀莫臥兒帝國的統治。巴基斯坦著名間諜機構——三軍情報局(ISI)曾極力支持虔誠軍，向他們提供資金、武器和訓練。虔誠軍總部設于巴東部城市拉合爾附近的穆里德克，占地達77公頃。有報道說，這些土地都是巴國政府捐贈的。此外，那些為“基地”提供資金的沙特金融家也給虔誠軍出錢。2001年12月，由于涉嫌對印度議會的襲擊，虔誠軍被巴政府宣布取締，其領導人隨后成立了達瓦慈善會。

與其他“圣戰”組織不同，9·11事件之后，為避免與巴政府對抗或遭到西方情報機構詳細審查，虔誠軍堅決不允許自己的戰士前往阿富汗參戰，并公開聲稱其只對“從印度手中將克什米爾解放出來”感興趣。不過，早在1998年，虔誠軍高級指揮官迪爾什德·艾哈邁德就曾表示，虔誠軍應該將其行動范圍擴大到印度以外地區。2003年，虔誠軍創始人之一、最高精神領袖哈菲茲·賽義德聲稱西方世界“正在向穆斯林實施恐怖統治”，并鼓動穆斯林同伴“反抗邪惡的三人組——美國、以色列和印度”。據披露，虔誠軍2003年曾將武裝分子送往伊拉克參戰，并策劃了針對澳大利亞的未遂大規模恐襲事件。隨著美國無人機在巴基斯坦領空實施攻擊行動，虔誠軍的反西方言論也變得更加激烈，它不僅將南亞穆斯林的衰落歸咎于英國等西方國家，還號召“重新征服”歐洲，稱那里原是穆斯林的控制區，后來才被十字軍掠奪。

雖然虔誠軍一再聲稱自己不參與阿戰，但美國安全專家稱，虔誠軍自2006年開始派人前往阿富汗與美軍交戰。2008年，由200多名來自不同“圣戰”組織構成的好戰分子攻占了美軍在瓦納特地區的一個哨所，造成9名美軍戰士陣亡，是當時美軍在阿富汗戰場單次作戰傷亡最嚴重的一次戰斗。今年3月，新德里指責虔誠軍在喀布爾制造了一次造成7名印度人喪生的恐怖襲擊。

在過去15年多的時間里，虔誠軍一直都將印度的利益視為攻擊目標。不過，有證據表明，在決定派人參加阿富汗戰爭時，虔誠軍便開始策劃攻擊在印西方國家目標。2007年，虔誠軍派一個名為賴祖丁汗·納西爾的印度成員攻擊西方國家和以色列位于印度果阿邦的海灘勝地，但納西爾在實施攻擊前便被捕。2008年11月，一伙武裝分子在印度金融中心孟買同時襲擊10個地點，包括西方旅客偏愛的豪華酒店和一個猶太人中心。事后，巴政府將虔誠軍創始人哈菲茲·賽義德軟禁在家，查封了他領導的達瓦慈善會多處機構，但始終不肯向印方引渡有關人員。

西方及印度情報專家表示，隨著虔誠軍向全球尤其是波斯灣擴張其征募及集資網絡，它也越來越有意攻擊外國人。2003年前后，虔誠軍的足跡開始出現在從阿富汗到伊拉克、從達卡到哥本哈根的陰謀事件中。孟買事件發生后不久，巴權威機構逮捕了虔誠軍通訊專家扎拉爾·沙汗。據稱，巴方在沙汗的電腦里發現了一份包括320個潛在攻擊目標的名單，其中多數目標都在印度之外。據西方情報官員透露，這些攻擊目標包括歐洲的一些地方。對此，反恐專家、前中情局官員布魯斯·里德爾指出，虔誠軍在孟買事件中所選擇的目標，就是全球圣戰組織的目標。

密切配合基地組織

隨著虔誠軍行動日益全球化證據的增加，美國權威機構把矛頭對準了居住在芝加哥的巴基斯坦裔美國人大衛·科爾曼·黑德利。2009年10月，有關機構指控黑德利在孟買襲擊事件中為虔誠軍賣力。調查人員稱，黑德利和虔誠軍還有另外一項計劃：攻擊2005年刊登諷刺穆罕默德漫畫的丹麥新聞官員。據報道，在黑德利被捕后，2009年底，孟加拉國根據FBI線報逮捕了該國多名虔誠軍成員。孟加拉國方面認定，這些人正準備襲擊美國和英國位于達卡的大使館。對此，美國國務院反恐協調員丹尼爾·本杰明大使表示：“很少有什么事情像虔誠軍的力量和野心這樣讓我寢食不安，它的確是南亞的一個邪惡存在。”

黑德利的被捕和招供，讓人們意識到虔誠軍國際網絡的可怕之處。

首先，虔誠軍與基地組織的關系越來越密切。2002年，據稱系1998年美國非洲使館爆炸案策劃者的阿布·祖巴耶達赫被捕之時，他就藏身于虔誠軍位于旁遮普省費薩拉巴德市內的一個隱匿之處。2003年，在巴境內被捕的基地分子陶菲克·本·阿塔斯曾對調查人員稱，他至少從虔誠軍陣營里招募了12個愿意實施攻擊在美目標任務的人。在基地組織聲稱負責的2005年的倫敦地鐵爆炸案中，至少有一名犯罪者曾在虔誠軍訓練營內受訓。虔誠軍還為2006年欲炸從英赴美航班的基地分子提供資金。2009年3月，英國議會委員會一次會議得出結論稱，基地組織與虔誠軍已達到“交合點”，兩者正密切協調活動。

其次，一些分析家指出，虔誠軍的網絡甚至比本·拉丹的還要廣泛。虔誠軍每年都為“圣戰”準備數千年輕人，盡管執行恐怖任務的只是其中極少數。據估計，在過去20年里，多達20萬學員曾參加過這些訓練營，其中還包括數百名來自歐美的學員。一些學員在受訓后返回母國，可能會繼續暗中為虔誠軍服務。據前中情局官員里德爾稱，虔誠軍的分支機構遍布“英國、整個波斯灣地區、尼泊爾、孟加拉國，

可能還包括美國與加拿大”。自2003年以來，在弗吉尼亞“圣戰”網站成員中，有近半被指控犯有恐怖行動相關罪名，其中包括幫助虔誠軍在美國采購夜視設備、防彈背心、無線攝像機、無人機，以及希望參加虔誠軍訓練營等罪名。前布什政府副國家安全主管胡安·卡洛斯·薩拉特表示，虔誠軍全球到達能力帶來的后果之一是，其已經成為基地組織的“替代者”。即使虔誠軍本身不會策劃攻擊歐美的行動，基地組織也可能會利用虔誠軍的國際分支機構來實施這樣的攻擊行動。

這種可能性，再加上虔誠軍握有先進技術，令許多分析家深感憂慮。孟買連環襲擊案中，恐怖分子在公海劫持一艘印度漁船，后又轉移至一艘橡皮艇，入夜后停靠在孟買港，上岸后利用GPS裝置定位目標，幾乎同時發動攻擊。攻擊小隊曾深入研究谷歌地圖、塑料模型、目標內部視頻，且一直通過手機與虔誠軍方面聯系。而后者為了隱藏自身位置，使用的是網基電話裝置，并利用實況TV畫面協助攻擊行動。英國秘密情報局前局長奈杰爾·英克斯特說：“我無法想象其他組織能夠制造這種規模、這種復雜程度的事件。”

與巴軍方藕斷絲連

虔誠軍可能比基地組織更難對付。如果巴基斯坦不愿意在其邊境地區打擊基地組織，那么它也不會急于在其腹地打擊虔誠軍。與基地組織不同，虔誠軍還涉足慈善事業，尤其是在旁遮普和克什米爾地區，其開辦學校，提供救護服務，創建流動診所和血庫。在克什米爾地區，虔誠軍因于2005年一場破壞性地震后提供人道主義援助而大受贊揚。打擊虔誠軍可能會挑起民怨，甚至是爆發內戰。

虔誠軍和巴基斯坦陸軍藕斷絲連，兩者都從貧窮的旁遮普地區招募新兵，雙方有些士兵甚至是來自同一個家庭。在巴基斯坦陸軍從塔利班手中奪回斯瓦特山谷地區時，虔誠軍與巴基斯坦軍方一道安置因戰亂無家可歸的人們。前布什政府副國家安全主管薩拉特因此形容伊斯蘭堡是在“牽手虔誠軍共舞”。

就算不會直接攻擊西方國家，虔誠軍也會危及西方國家利益。新德里很難容忍以巴基斯坦為基地的恐怖組織再次對其發動大規模恐怖襲擊。身為兩個核國家，印巴任何沖突都有失控的可能。兩國間即便是爆發有限的沖突，都會對美國在阿富汗的努力造成嚴重影響。目前，北約駐阿富汗軍隊80％所需供給在巴基斯坦卡拉奇港口卸載。而且，印巴戰爭也會分散巴基斯坦的兵力，使之無法專心打擊塔利班。對于美國及其盟友而言，迅速而積極地追獵并解散巴境內的虔誠軍是一個解決方案；第二個解決方案是，盡一切可能支持印巴兩國間的和平努力，包括解決克什米爾爭端。

盡管在認為來自印度的威脅減少之前，伊斯蘭堡很可能不會愿意徹底抹殺虔誠軍，但今年2月25日在新德里舉行的印巴外交秘書級會談以及這次的廷布“會外會”。還是給人以希冀。然而令人擔憂的是，一些分析家稱，虔誠軍還未能引起西方情報機構足夠的關注。這意味著，這個組織下次成為新聞頭條的時候，就是其制造出一起毀滅性襲擊的時候——不是在孟買。而是在曼哈頓或邁阿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