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偉的詩

那些想象的大海仍然在沸騰

那些想象的大海仍然在沸騰。

在搖曳的莖稈上，開放成

雛菊的形狀。

一遍遍涌起的海水進入他的

心靈的凹陷處。

那片低洼的濕地在海水的浸潤下

顯現出寂寞的輪廓。

他的心開始緊縮。

海水，帶著咸味的海水順著

身體纖細的血管擠壓而出。

而大海仍在生長，攪拌而起的

黃色的泥沙猛烈地灌進記憶的管道

隨之而來的，記憶的金色殘渣

“砰”，伴著巨大的崩裂聲四散飛起

暴雨中:從鳥巢到清華東路

那些雨重重砸擊著我們的腦袋，閃電

撕開天空的灰幕，把絕望擊打進我的骨髓

路上的積水阻擋我們的去路，而我們仿佛將要

被大風卷起。暴雨中的針扎進我的皮膚

直到身體失去了任何的感官

臉上是縱橫密布的河流，里面帶著海鹽的

苦澀，他們順著鼻翼流淌進我的嘴里

在我的舌尖停留了三秒鐘，而記憶在味蕾間爆

炸

仿佛想把我擊倒。我在雨水中一個趔趄

前面是灰蒙蒙的大雨，阻斷了所有的道路

只有我還在固執地前行，而雷霆在天空憤怒地

炸響

雨幕緊緊包裹著我，仿佛一塊裹尸布

想把我活活埋在此處，埋進這雨水的墳墓中

我在雨中開始奔跑，迎著瘋狂的雨

迎著迎面吹來的疾風。我想跑得更快些

跑出體內沉重的積水，而雨水順著記憶的裂縫

不停鉆進體內。又一個閃電炸響

順著那條金色的通道，我感覺自己仿如飛灰

順著大雨，四處流淌，進入地下水道

進入護城河溝，最終會流進記憶的大海

此時，我多么希望，這些雨水能夠粉碎記憶

而我只是一條魚，吐著氣泡，自由地呼吸

釘釘子

我左手扶著釘子，右手持著鐵錘

墻壁很堅硬，我用鐵錘一遍一遍敲擊它

房間里回蕩著巨大“哐哐”的響聲

釘子在變彎，最終歪歪扭扭

父親站在我的身后，他接過我手里的錘子

用手在墻上撫摸，丈量著尺寸

在一個點上，父親左手穩穩扶著釘子

“砰砰”，釘子準確地鉆進了墻壁里

父親說:孩子，你要找出磚與磚之間的

縫隙，才能準確無誤地釘下去

很多年后，想起這一幕，我想父親是在告訴我:

怎么更好地生活，怎么更好地寫出詩歌

大海

——寫給G

到現在為止，我沒有看見過大海

那藍色的憂傷的大海，那狂暴憤怒的大海

我們曾經夢想的大海。我沒有見過它

但是我感覺到大海的存在，在我的心里

你反復沖刷，沖刷。你一遍遍退卻

一遍遍再次洶涌卷來。沖刷，只是沖刷

再次退卻，再次卷來，再次沖刷

你一遍遍地反復如此，沖刷，退卻

再次卷來，再次沖刷，再次退卻

巖壁仿佛想抓住那些飛濺的泡沫

仿佛什么也不想做，只是一次次

接受擊打，一次次看著海浪退去

命運之書

你必須學會接受這一切——

那些背叛，欺騙和謊言

還有生活的皮鞭無情地抽打

對于那些已經寫好的結局

我們不要妄圖改變，譬如死亡

愛情的終結。命運是一本玄奧的

大書，沒有人能夠完全讀懂

時間終究會讓我們重歸塵土

所有的亡魂將會在地下重聚

在生命面前，我們最終只是傀儡

我的屋外，那些碧青的樹葉

正在被寒風一片片搖落

對于這些，我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