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田秭援的詩歌世界,深為其詩中細雨綿綿般的情思而感染和折服,我仿佛聽到了一顆摯切溫婉的心靈對美好事物的吁求和祈禱,聽到了被感情的潮水時時刻刻敲擊而發出如雨如泣的心音。
詩歌是文學皇冠的明珠,是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民族不可或缺的精神寶典。盡管在市場經濟背景下,詩歌的命運受到物欲的遮蔽和消費主義的棄絕,但時代的霞光始終為詩歌的回歸搭建起寬敞的彩門。特別是當今急劇的社會變革與文化遞嬗改變著人們的心理結構和思維方式,詩人們重新開掘隱藏于情感深處的美學意象,去凝視折射在個人情感深處的時代霓虹,用不餒不棄的創作構建起嶄新的詩歌格局,既呈現出豪放、遒勁、蒼樸、悲壯、粗獷、熱烈的特色,也彰顯出婉約、柔細、溫馨、靜謐、舒緩、哀怨的風貌。田秭援的詩大都是寫給愛情的,在這本《愛情詩選》中,他以詩人的秉賦和藝術的自覺,不斷開拓精神視野和人文領地,以多樣的藝術風格和審美特性,細致地開采潛蘊于生命深處和內心世界的愛的情愫,或甜美、或明朗、或恬淡、或快慰、或苦澀、或憂郁、或焦灼、或憂愁地表現著自己對愛情的獨特理解和感受。因此,他的詩歌總是浸潤著東方式的浪漫和古典主義的雅致。
詩歌是詩人最真摯、最強烈的情感的噴發,詩歌是詩人的理想和夢幻自由飛翔的翅膀,詩歌更是詩人精神與靈魂孤獨無助時最終的依靠和寄托。不同的詩人(尤其是優秀的詩人)對于詩歌各有自己獨特的理解。意象,是新詩中常用的一種表達方式。田秭援的詩歌意象具有獨特、成熟、貼切、內涵豐富、外延廣泛等特點,值得人們關注。田秭援生于農村,長于都市,因此,詩人既熟悉農村,又親近都市,對城鄉懷著深厚的不可言說的感情。幼年的田野生活及特殊的田園情感,使“薔薇”、“玫瑰”和“蝴蝶”這些農村特有的事物深深地根植于詩人內心時,便生根、發芽,再進行“嫁接”,于是生出了芬芳的、不同于普通花卉的果實來,“一方面,沒有地點、沒有具體時間的限定,好像在天空與大地之間,一片空靈,其他什么東西也沒有,只有月亮、麥地,聯想的彈性空間是很大的,形象單純而又高度概括;另一方面,這種意象,超越了單調和貧乏”。自然景物在田秭援的筆下,時常轉換角色,使詩歌具有了靈動和宏大的特性,并有意識地深化了詩歌的主題。詩歌中所嵌入的一些意象,小草,蒲公英,手帕,搖曳的葦花,雪地,河流等等,僅是些普通的意象。而在田秭援的詩歌中,卻隨處閃爍著他所獨創的詩歌意象:庭院,薔薇,桃紅樹,五月的風,黃昏的秋江……這些活躍在他心靈深處的普通詞匯(以及詞匯所指向的實物),被他隨手拿來,卻又賦予了其鮮活的意義。愛情是浪漫的,浪漫的愛情需要遐想。無論這里潛藏著什么樣的問題,都要勇敢地面對,逝去愛可以讓它全身而退,未來的愛依然可以全身投入。詩人在傷過痛過之后,愛的火焰會燃燒得更為徹底和輝煌,“一天看不見你的波濤/憂傷就在我眼中輕輕漾開/讓我抱住撿拾的貝殼/投進你的波濤/我憔悴得只剩下一顆心了/卻依然堅貞地把你等待。”(《堅貞地等待》)。是的,該開放的花就讓它開放,該芬芳的香就讓它芬芳,做任何事都不要違背自然的規律。得到或失去都有它的道理,擁有的失去和失去的擁有都屬于過去,就像詩人在《咫尺寄情》中寫的那樣“疊起厚厚的一疊溫柔”,即便“心思思地裝進信封”又能怎樣?只要感情可以浴火重生,一切就大有希望。其實有的詩人善于創作愛情詩,并不一定就是自己愛情生活的寫照,我們當然也沒有必要去追根溯源。對待愛情我們需要的是保持良好的心態,愛也好恨也好,都要開朗豁達。要知道歲月無痕,當容顏逐漸變老,我們還可不可以只在乎愛情而不在乎時間?田秭援的情詩不是風花雪夜的表象描摹,它更多地融入了生活的哲思,讀之不會讓人一悲三嘆、潸然涕淚,但可以引人思考,到底什么樣的愛情才可以一生無悔!詩是心靈的音樂,它縮短了從感覺到智慧的行程。既不讓感覺排斥理性,又不讓理性脫離感覺,而是以理性之光燭照洞悉感覺,又在感覺體驗中升華淬煉理性。在田秭援的詩歌中,也體現著這一創作特色和審美特質。在這本《愛情詩選》中,詩人翱翔于廣闊的哲學天庭,駕馭意象性情語言的三駕馬車,在客觀世界和心靈曠野的相互映照下,探尋和挖掘生活的主脈和自我的奧義,感悟文化的綿長,體味自然的清新。《愿》是一首富有音樂旋律的精致曼妙簡約的小詩,“我愛草地上的小花/愿你給我一片草場/滿目絢麗令我神搖/我采擷不盡芬芳/愿我充滿愛意的眼神/在你的秋水里蕩漾/愿我一腔情義/在你的熱血中激揚。”它似一首人生的綠島小夜曲,柔美恬淡、精妙舒緩,植入生活的肌理,疊映心靈的悸動,追求人生的一種高蹈境地和彌實境界。在感覺和理性之間,田秭援還善于以敏銳的美學觸覺,抓住一瞬間閃動或刺動自己心靈的事物意象,并且以審美的眼瞳溶解所感知的審美意象,經過自我感情的滲透和過濾,遷入所描寫對象的意境,物我同一,主客無間,體現自己從感覺體驗到理性升華的美學追求。在《美麗的學院》一詩中,作者巧妙地把“學院”與“通衢”、“長廊”鏈接在一起,將自己的審美觸覺嵌入“書冊”、“草原”、“花季”、“日輪”等刺動自己心跡的意象群,通過他們內在的意蘊連綴,表現了自己與女友的相知相通和與母校的相依相偎,在優美的思戀樂曲中,流露出情感和理性的雙重蘊意,使每個意象都閃爍著哲思之光。臺灣作家柏楊曾說“愛情的諾言不是支票,是便條”,諾言既然是便條,就可以隨便撕扯隨意涂抹了,根本是不可靠的。那么不愿再受語言的蒙騙,寧可屈服于動作的掌控也就能夠理解了。當愛逐步消散,美麗的宮殿也終將歸于沉寂,“雨點敲打著我怦跳的心/突來的欣喜讓我難馭從容/倒是你把我牽出了羞澀/卻又跌入濕漉漉的夢境。”
田秭援詩歌的審美張力,比較注重意象的顯現和重疊。詩人通過感知現實生活中的客觀存在,對其所蘊涵的豐厚內涵進行審美觀照,并且有機地融進自己的感情,看大事無涯,聽萬物有聲,進入了大象無形、大美無言的虛靜狀態,較好地實現了主觀臆想與客體形象的統一和交融。由于詩人極度敏感,加之詩人對理想精神世界的深度探討,對人類終極命題的苦苦關注,一些現實中的沖突將詩人的生命體驗推向了極致。例如,作者在《把愛播在山巔水湄》一詩中寫道:“湖光山色再絢麗,沒有你/也不會有銘刻終生的情愫/名勝古跡再壯美,沒有你/也不會永留震撼心靈的力度/牽你同游一方草地/草地生輝/芊綿的碧草鋪展青春的亮色/短短的小溪頓時身價百倍/臨溪照影勝過漓江澄波。”意象的模糊性淡化了題旨的確定性和單一性,從而充分調動讀者的人生經驗和豐富想象,實現了人與自然的神秘契合、化而為一。
這本《田秭援愛情詩選》輯錄的詩篇,大都寫于青年時代,那是一個充滿人生幻想和愛情憧憬的季節,因而詩作氤氳著青春的氣息、流溢著綠色的光澤,展現了詩人豐贍的情感世界和飄逸的精神風貌,給自己也給讀者在漫漫人生旅途中建構了一個寧靜樸訥的心靈家園。在芭蕾一樣快速旋轉的當下,靈感從來不會拜訪慵懶的文士。愿田秭援以一顆未泯的童心和一種堅韌的毅力,一刀一刀地用詩雕刻時間的年輪和情感的質地,不斷在時光老人的嘴唇上,留下永恒的童稚般的愜意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