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
呀!一枚橡實落入暖烘烘的鳥窩窩里,
粉霜撲了下來。
漿得筆挺挺的硬領凍成一圈繞著雪山的云
朵朵。
走兩步就抽抽搭搭。
又像是蕁麻疹子尋得魚腥草辛毒,
一胳膊粉團團的淚珠,未敢繞到湖前。
有人說,大陸是磕來磕去的積木塊,
一直到地平線羞慚得轉身離去,
美麗的手兒搖啊搖,那輛金線輕輪小馬車。
腳底的蘚苔,綿密陰濕,恨哭了太久
一雙蒼瘦的手,如老母馬的腹部顫顫巍巍拱
起,
仿佛捧有一顆晨苞。
吊繩上的羊兒,垂著脖子,兩只羊靠在一起。
有人說,望不見的鏡子后仍是大陸的尾咬著
大陸的頭,
火焰拖出樹神化作煤炭的形體,
涂唇彩的大嘴巴,城市的燈光管們,都在跳
舞!
哎!望不見的鏡子,地平線前終是立了起來。
黑色鋼精的鏡框,徒留我粉色的小小的胚,
躺在鏡前自視、哀憐、哭泣。
大地兩旁,是一排排圈著野獸的鐵籠。
童蒙
我們的嗓子實在太多
即使比白天鵝的脖子還細
就那樣細溜溜滑過
如不明就里的恐懼,
但整個城市,那時都回蕩著黃銅鐘的光影。
那時我們蹺著腳分居鐘器的各部
我們,琴童,畫坊學徒
那時言語太多;不習字。
我們就站在城市風暴的中心
被湖濱反射而來的芒刺扎了一下又
一下。直到。城市言及的多于
我們所能言及。一場兇猛戰斗不過
是唇間的浮雕,而悖論——讓我聽見你,
已戰成一座喧囂的城池,
為我所憶。哦,后來
我倒寧愿我們能拿著筆,
街頭,拖滾金衣帶的睡袍女人,就好比我們
的孤寂,
我倒寧愿,我能拿起筆
有的是靜默。
憂愁的想
1
世上有我們散落的憂傷枝節
像霧蟲一樣,
觸了又碰你。
我們只是不說。
我們就把心臟俯在斑斑點點
的海礁下。那時月亮
是猩紅色的胚,而我們
憂傷的,像是歌唱的小人魚。
哦月亮,是紫紅色木槿花,
我們像被海水輾轉吻成
一張,無澤漁網。
柔體是青白,蜷曲的,我們,
哦,而鏡身是湛藍海面般的。
2
憂傷的,我們像是那邊的小人魚:
“得鼓起兩枚果子似雙腮,
在金黃空氣里,捻撥弦琴般密發
張開唇,薄薄一只,像
迎露的花瓣,震顫,呼吸——”
哦……但出于對塵世里歸途的厭倦
我們卻更像死去多年的幽魂
在玫瑰紅暮色中,
黑藍海底,一棵蛇形的藻,
我們把手安靜地放在膝上。
潔白的褲腿,不聞不問
又像,在等待。
3
但有時候這樣一種情景
最后只剩了我一人,
或者從來都是我一人,所有
的影子都在我身上。
或者城市只有一個,而所有
城市的影子都在其中。
那時候我依舊哀傷
城市上空有灰甕形的烏云,
而鴨群飛往田野
那里稻子像項鏈在輕晃
金黃的鴨子摟著大地的脖子。
但很可能,形單影只
使我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