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組詩)

窗花

一覺醒來 那些潔白的窗花

就出現在了眼前 橘黃的燈光

跳動在窗花上——潺潺的溪流

媽媽仿佛就坐在溪水邊 低著頭

一縷發絲擋住了面頰 她纖巧的手

將一條線拉長 又拉短

穿針引線的媽媽 發覺到

我的醒來 為我掖了掖被子

“天沒亮呢，好好睡吧!”

童年啊 有多少這樣的情景

出現在眼前 我總懷疑

媽媽一夜未眠 而那溫婉的

橘黃色燈光 刺痛了我的雙眸

淚水 悄悄地流到唇邊

而窗花 更清晰 明亮起來

它們在北風中 次第綻放

它們擋住了嚴寒 它們在媽媽的

一針一線中 層次分明

它們就這樣 綻放在了

我寫詩讀書的 一個又一個深夜

西瓜燈

這甜美的橘子 這細潤的黃

在我的手指下剝落的皮

小小的橘子 一個個地多 一個個地少

是女兒在書桌那邊伸過的小手

是丈夫在電腦這邊細細地咀嚼

此時 爐火正旺 水壺發出

“咝咝”的響聲 鼓樓上空的鴿子

早已歸了巢 我們一家在北京的中軸線上

學習 剝橘子 登錄博客

我卻說:“西瓜燈”

小小的橘子退去黃 退去甜

退去古老而現代的北京城 退去老舊的小

民房

那一個又一個的西瓜燈 呈現

我在煤油燈下同奶奶一起

剝著高粱秸稈 扎著西瓜燈

只等明日天一亮 歡喜的西瓜燈

在前面跑 我在后面追

奶奶說:“這孩子，像一陣小旋風”

哦 我在另一個世界的奶奶

和冬日北方山村的西瓜燈

宴子湖

網上搜索不到你 沒有人能告訴我

你的位置 甚至你的方向

我相信你是存在的 宴子湖

在我命運的深淵或天堂

你一經出現 或者說你就沒有出現過

在我的夢中 那只是個天外音

而我出發了 我的靈魂先于我的肉體

在那灰暗之中 篤定的尋找與茫然

我是多么孤獨

我是多么孤獨 命運中埋下無限的

苦楚 我正經歷著 有的還在前方等我

一定要含住這些——苦楚

不聲張 不呻吟 更不叫喊

沒有誰能幫我擦拭眼淚 沒有

途中我遇上的那個人 只是我的經過

就像他經過我 我經過他

我們經過彼此我們是彼此的路人

人生如夢啊 夢亦如人生

它們在彼此之中重復 交疊

而宴子湖 尋找你是我在上帝那里許的愿

然后 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風輕云淡

我說風輕云淡 日子仿佛真的老了

大腦出現 短路 空白

缺失 找不到要說出的話

或者某些事物

牽掛 思念 疼痛

原本可以如此平靜地敘述 表達

不急不緩 在時間的河床上 暗流里

埋下清淚 軟語 小夜風 指尖的涼

埋下手牽手 肩并肩的依偎

簡短的問候與應答 都是帶著淺笑的

你說你在故鄉望山 我說我在他鄉賞月

青花瓷

輕輕地旋轉 在水波之上

花香席卷著春波 哦 那暖陽

綠招搖著 它的輕軟與喘息

仿佛是煙雨江南

當它出現 就是一次圓滿

就是一次脫胎換骨 從一朵云到一個

青花瓷 或者說

從水珠到云到青花瓷

親愛的 請捧緊我

——我是你的青花瓷

雪還在下

這偌大的喜悅與潔白 鋪滿了北京城

我所感嘆的是它的美 它的飛落是如此

舒緩輕盈 我看到世界的驚訝

大地也為此 微微顫抖

每一次喘息 都怕雪兒融化

豐嬈之美 站滿了枝頭

圣潔照亮所有的紅燈籠 雪還在下

而歲月剛剛邁過十月的門檻兒 十一月還沒有準備好

盛美之中定有疼痛 日子發生了骨折

那些斷落的樹枝與葉子 還青青

多像一場華美的愛情 奔赴一次生死相許

那水滴 那融化

是誰捂住胸口 站立雪中

她眼眸的晶瑩 比雪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