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文化是高度類型化的文化產(chǎn)品,為了贏得消費者的青睞,大眾文化發(fā)展出了自己的敘事策略。
一、敘事節(jié)奏
這里所說的“敘事節(jié)奏”,不是西方敘事學所說的“節(jié)奏”。結構主義敘事學中的“敘事節(jié)奏”,指的是敘事速度變化造成的節(jié)奏,而速度則是就故事時間和文本時間(篇幅)的比例而言的。本文所說的“敘事節(jié)奏”,指的是故事的緊張程度上的變化。大眾文化的敘事,從不平鋪直敘,而是采取“一張一弛”的方法,這是為了適應大眾消費者的接受心理。好萊塢電影是這方面的范例。如贏得近5億美元的全球票房的《特洛伊:木馬屠城》(2004年),改編自荷馬史詩《伊利亞特》。我們只要對電影和原著稍作比較,就可以看到現(xiàn)代大眾文化產(chǎn)品在敘事節(jié)奏上是如何處理的。[1]史詩以“阿喀琉斯的憤怒”開頭,敘述阿喀琉斯和阿伽門農(nóng)為了爭奪女俘而發(fā)生的沖突。而電影的開頭卻杜撰了一個史詩沒有的情節(jié):阿喀琉斯輕而易舉地殺死了一個高大威猛的敵方勇士。整個情節(jié)不過幾分鐘,打斗的場面不過一分鐘,但觀賞性極強,極盡渲染之能事——這樣,電影一開頭,就以漂亮的畫面塑造了一個英俊威猛的阿喀琉斯。這幾乎可以稱作“好萊塢法則”,尤其是對動作片、戰(zhàn)爭片這些類型片而言。即在開頭幾分鐘之內(nèi),以好看的打斗、宏偉的場面、激烈的沖突吸引住觀眾,以免其退場或入睡。但好萊塢電影又極為善于變化節(jié)奏。一味的血腥打斗,也會引起觀眾的反感。于是在完成了一場屠殺之后,電影馬上轉(zhuǎn)入“柔情敘事”——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和斯巴達王后海倫纏綿、私奔,赫克托爾毅然決定保護弟弟,赫克托爾和家人的親密無間……這些場景多是史詩中沒有的。在這么一段舒緩的敘事之后,又進入緊張的沖突,希臘聯(lián)軍鋪天蓋地直奔特洛伊城而來,雙方發(fā)生慘烈的戰(zhàn)斗。阿喀琉斯一馬當先,甚至砍下太陽神阿波羅塑像的頭顱。縱觀整部電影,就會發(fā)現(xiàn),它是一種緊張與舒緩相交替的敘事模式。而且,在時間的安排上,編導者也做了精心的考慮。每當我們快要厭倦演員的對話時,電影就轉(zhuǎn)入動作、場面,每當我們要厭倦沒完沒了的打斗時,電影就轉(zhuǎn)入了愛情、親情的敘述。原著以赫克托爾的葬禮結束,而電影卻以阿喀琉斯的葬禮結束。再加上被放置在顯眼位置的阿喀琉斯與女俘的愛情(這也是改編者的杜撰),一部講述人與神、人與命運關系的悲劇作品,就被改造成了英雄與美女的故事。這也是大眾文化的敘事策略:大眾對英雄與美女的興趣,自然遠大于對人與命運的興趣。
這就是大眾文化最典型的敘事節(jié)奏。我們知道,中國古典小說也很善于掌握這樣的節(jié)奏,古典小說來自于說書,最初面對的聽眾也是新興的市民大眾。說書的聽眾心理學與好萊塢電影的觀眾心理學是一個原理。
二、犬儒主義
我并不是說大眾文化都是犬儒主義的,而是說,犬儒主義是大眾文化贏得市場的一個重要策略。在現(xiàn)實中,人們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境,不滿乃至憤懣總是難免的。從宏觀的層面看,這也是人們需要文化的一個原因。文化給予人們解脫困境的方法。高雅文化的方法通常是揭示生存的本相,從而賦予人們力量,直面生存。大眾文化的方法,通常是以調(diào)侃、冷嘲熱諷的形式,消解掉其內(nèi)心的不滿、憤懣。法蘭克福學派批判大眾文化時認為,大眾文化的一大罪行,就是麻醉大眾,使其沉溺在千篇一律的文化產(chǎn)品之中,失去反抗性和批判力。法蘭克福學派的這一觀點廣受質(zhì)疑,被認為是過于武斷,過于忽視“大眾”的“能動性”。不過我以為,大眾文化的確有很強的消解性,說是麻醉大眾也并不為過。它提供了一條渠道,通過這條渠道,大眾在現(xiàn)實中的不滿與憤懣得到釋放。這是大眾文化贏得市場的一個法寶。而大眾文化釋放不滿的重要方式,就是犬儒主義。犬儒主義首先是一種態(tài)度,但這種態(tài)度也會形成其特有的修辭,從而構成一種敘事策略。
這在網(wǎng)絡文化中有鮮明的表現(xiàn)。網(wǎng)絡文化的一大特點是:冷嘲熱諷,否定一切,解構一切,調(diào)侃一切……在匿名的網(wǎng)絡論壇中,最能調(diào)侃的帖子贏得了網(wǎng)民的青睞,贏得了點擊率,不斷被“頂”。道理很簡單:網(wǎng)民在現(xiàn)實中的挫折、不滿,通過這種形式得到了宣泄。下面試以網(wǎng)易的“網(wǎng)友評論”為例,對此稍作解釋。
我所談的第一種策略,可以叫做“引用”。用個時興的詞,叫做“互文性”。即是說,一個詞,因為與一個著名的新聞事件聯(lián)系在一起,而具有了概括和諷刺同類事件的功能。比如一條標題為“深圳一交警酒后駕寶馬撞死退役武警逃逸”的新聞,在新聞發(fā)布十分鐘后,有兩條評論被“頂”次數(shù)分別超過了2800次和2100次,其內(nèi)容分別是:“其實那是個臨時工!”、“估計又是臨時工”。[2]在這里,“臨時工”就是一個“引用”:以往常有某些部門以“臨時工”為借口推托本部門人員的瀆職或濫用職權。與此類似的詞還有:“七十碼”、“釣魚”、“周老虎”、“躲貓貓”……網(wǎng)絡話語與當下現(xiàn)實生活是緊密聯(lián)系的,在這些“引用”的后面,都有另一個“文本”。網(wǎng)民對這種互文性達成了默契,恰如一個合格的讀者需要懂得詩中所用典故一樣,從而在一個特定的語境中達到了反諷的效果。不懂得語境的人,則被視為“新人”,遭到“慘無人道”的“圍觀”。用“互文性”一詞的首創(chuàng)者克里斯蒂娃的話來說:“橫向軸(作者-讀者)和縱向軸(文本-背景)重合后揭示這樣一個事實:一個詞(或一篇文本)是另一些詞(或文本)的再現(xiàn),我們從中至少可以讀到另一個詞(或一篇文本)。”[3]這種情形,費斯克則稱之為“雙關語”,他指出,雙關語的使用是大眾文化中的常見現(xiàn)象,大眾在此過程中獲得“快感”:“雙關語的使用,使‘鄙俗’用語比官方用語‘更真實’,更有力。雙關語的樂趣不僅僅在于以語言關系作為社會關系的縮影,而更在于它反轉(zhuǎn)了正常的強弱關系……雙關語召喚‘生產(chǎn)者式’的閱讀,人們在找尋并解決雙關語的語義過程中獲得快感,并且,當人們從相互撞擊的話語中取得適合于自己的語意時,將獲得更大的快感。”[4]在網(wǎng)絡話語中,這樣的雙關語層出不窮,諸如“專家”、“城管”、“銀行”、“醫(yī)院”、“開發(fā)商”、“煤老板”、“央視”、“國足”等,在某種語境之下,都有可能成為“雙關語”。在這些詞的背后是眾所周知的不愉快聯(lián)想,如“專家”之于“欺世盜名”,“銀行”之于“霸王條款”等等。當網(wǎng)友說“做人不能太城管”時,他/她獲得了象征性的勝利,從而得到了快感。網(wǎng)絡發(fā)帖要經(jīng)過審查,為了突破禁忌,網(wǎng)友想出了各種手段。引用(雙關語)就是常用的。如“局長”和“小李”分別象征了權勢者及其走狗,“貧僧”、“貧道”這樣的詞則被賦予了性的含義,此外還有各種象形符號。越是用新穎巧妙的方法逃過審查的帖子,越受到網(wǎng)民的歡迎——這種僭越(transgression)行為,通過褻瀆獲得快感,是弱者對強者,邊緣對主流的抵抗手段。于是網(wǎng)絡話語發(fā)展出一種亞文化,在這里,話語和抵制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狂歡話語突破了語法和語義學審查之下的語言規(guī)則,同時,構成了社會性的抗議。”[5]也就是說,在網(wǎng)絡話語中,抗議和不滿是通過戲謔、反諷、狂歡、民間、僭越等方式來表達的。
另一廣為運用的策略是“戲擬”。戲擬其實也是互文性的一種,“戲擬的目的或是出于玩味和逆反,或是出于欣賞,戲擬幾乎總是從經(jīng)典文本或是教科書里的素材下手。”[6]比如對于有些讓人極為氣憤的事件,網(wǎng)友發(fā)表評論時,會打出一些毫無意義的符號,例如全是句號、省略號、方框等等。而跟帖的網(wǎng)友,則用語文老師批改作文時常用的詞匯,來評價這些符號,如“中心明確”、“表達流暢”、“分析客觀”、“用詞恰當,只是更委婉一點就更好了。”等等。在這樣的“蓋樓”[7]行為中,眾網(wǎng)友合伙完成了一次反諷。來自主流媒體的詞匯也成為戲擬的對象,如“有關部門”、“情緒穩(wěn)定”。“有關部門”用以諷刺某些部門互相推諉、不作為的現(xiàn)象,“有關部門”無處不在,而需要負責任的時候,搖身一變成為“無關部門”。“情緒穩(wěn)定”常用于諷刺官員或媒體對不幸事件當事人情緒的歪曲,進而諷刺他們對真相的掩蓋。例如對于安全事故、非正常死亡之類,網(wǎng)民常用“目前死者情緒穩(wěn)定”加以評論,眾網(wǎng)友自然心領神會,進一步地,“目前××情緒穩(wěn)定”就成為約定俗成的反諷句式。諧音也被犬儒主義修辭所征用。例如“磚家”(專家)、“叫獸”(教授)、“公務猿”(“公務員”)、“濕人”(“詩人”)、“雞的屁”(GDP)。在大量的諧音中,網(wǎng)民獲得一種快感,其內(nèi)心的不滿得到某種程度的宣泄。還有“誤用”,即故意違反語言規(guī)則,以達到諷刺的效果。一個典型例子是“被……”,“被××”句式,是違反了漢語語法的,它表達的是弱勢群體的無奈與不滿,他們失去了“話語權”,無力表征自己,故而“被代表”、“被增長”、“被就業(yè)”、“被自殺”……費斯克則認為,這種對于語言規(guī)則的拒絕服從,正是大眾文化的反抗性所在:“我們的快感來自掙脫語言法則的創(chuàng)造力……對許多人而言,更具有冒犯意義的是對正確法則的誤用。”[8]
引用、戲擬、諧音、誤用都是網(wǎng)絡文化的犬儒主義修辭,其共同效果,是營造出一個否定一切崇高、價值、意義,只求“娛樂至死”的空間。在這樣的一個狂歡空間中,網(wǎng)民暫時忘記了現(xiàn)實中的痛苦與不幸,樂此不疲。這并非是網(wǎng)絡文化獨有的特點,而是大眾文化常用的敘事策略。如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王朔的小說就是犬儒主義修辭的典型代表。時下流行各種各樣的“惡搞”,“惡搞”也好,“山寨”也罷,在我看來,都屬于犬儒主義修辭:讓一切崇高的、嚴肅的、正經(jīng)的,都變得可笑。
三、類型化
盡管“大眾文化”一詞歧義叢生,但有一點是共識:大眾文化是批量生產(chǎn)的消費品,它的目的是贏得消費者,消費者既喜新厭舊又不愿思考,所以大眾文化必須采取類型化的敘事策略:既要似曾相識,又要有所驚喜。既迎合大眾的趣味,又不挑戰(zhàn)大眾的智力。不能老是推出一個款式,也不能像實驗電影、先鋒小說那樣一味追求“創(chuàng)新”。若是超出了大眾的接受能力,就會被拋棄。穩(wěn)中求變——這就是市場控制下的大眾文化的基本邏輯。
我們先談談穩(wěn)的一面。被譽為“美國工業(yè)設計之父”的雷蒙·羅維留下不少大名鼎鼎的設計:可口可樂商標和瓶身,美國總統(tǒng)專機“空軍一號”的徽標,美國宇航局的“太空實驗室”,灰狗長途客車等。他設計的可口可樂瓶身,模擬了女性的體形,獲得極大的成功。羅維的名言是:“最美的曲線是銷售上升的曲線。”在產(chǎn)品的設計上,他有個“MAYA原則”,即Most Advanced Yet Acceptable,意為“最為先進,卻能為人所接受”。羅維認為過于標新立異是危險的,新產(chǎn)品和舊產(chǎn)品之間,必須保持一定的相似性和連續(xù)性,如果有30%的消費者對新產(chǎn)品的設計持否定態(tài)度,那么這種設計就過于標新立異。如果把它投入生產(chǎn),則公司必將蒙受巨大損失。[9]這樣一個道理完全適用于大眾文化產(chǎn)品,實際上大眾文化理論家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蒙福德在論述肥皂劇時說:“無論電視模式可能顯得多么靈活多變,該行業(yè)的自我宣傳和商業(yè)刊物則顯示,節(jié)目的制作者極其倚重于觀眾對特定劇目屬于特定劇種的認同……就連行業(yè)內(nèi)部關于節(jié)目創(chuàng)新的討論也表明,劇種基本保持穩(wěn)定是何等的重要。”她舉一部名為《雙峰》的電視劇為例,這部劇一開始很受歡迎,但最終還是失去了觀眾,她認為原因就是:“觀眾發(fā)現(xiàn)幾乎不可能依據(jù)熟悉的劇種來理解它。”[10]我們?nèi)粘=佑|到的大眾文化,無一不是類型化的。以電視劇為例,目前播出的大量的電視劇,歸結起來就是有限的幾種類型。觀眾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斷定其類型,從而決定是否看下去。如果觀眾無法迅速判斷其類型,很可能會棄之而去。所以電視劇的制作者必須諳熟各種類型劇的基本模式,好比廚師要諳熟各大菜系的基本特點一樣。法蘭克福學派諸君批判大眾文化,稱其“千篇一律”。可是,在市場的邏輯下,非千篇一律不成其為大眾文化。
那么大眾文化如何求變,變化的依據(jù)是什么,程度如何把握?
其一,依據(jù)社會心理和時代主題的變化,與時俱進地調(diào)節(jié)角色身份、情節(jié)安排,甚至場景和化妝等等。例如,時下電視劇中“國軍”的形象不斷改善,改變過去對“國民黨反動派”的簡單丑化。如《亮劍》就塑造了楚云飛這個國民黨軍將領的形象,通過他,肯定了國民黨軍隊在抗日戰(zhàn)爭中作出的貢獻。央視一套黃金時段播出的《永不消逝的電波》,與1958年的電影相比,主人公李俠增加了一個軍統(tǒng)特務的身份,成了潛伏在軍統(tǒng)內(nèi)部的中共情報人員。這都是依據(jù)時代主題的變化,對歷史的重新描寫。再如,把過去同類產(chǎn)品的角色功能做一個顛倒,也可以達到穩(wěn)中求變的效果。在這方面,娛樂節(jié)目做了淋漓盡致的發(fā)揮:如選秀節(jié)目,過去是歌星在舞臺唱歌,觀眾在下面尖叫,現(xiàn)在則是觀眾在上面又唱又跳,歌星在下面洗耳恭聽;如五花八門的“情感”、“講述”節(jié)目,過去講的都是名人的故事,現(xiàn)在則是“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如婚戀節(jié)目,過去是遮遮掩掩地秘密選擇,然后公開配對結果,現(xiàn)在是當面“滅燈”,女嘉賓公然對男嘉賓說“你一定要選我”云云……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崛起,民間逐漸興起一股“大國情結”,大眾文化既迎合又助長了這樣一種情結。于是,我們就看到了大量的講述秦皇漢武豐功偉績的帝王戲,演示各種權術、心計的宮廷戲,以及在場景、對白、服裝等方面強調(diào)所謂“中國元素”的歷史劇,這都是對社會心理的迎合。
其二,類型化的模式,反類型的方法。就是說框架是類型化的,完成該框架的手段是反類型的。“所有文化工業(yè)都包含著重復的因素。文化工業(yè)獨具特色的創(chuàng)新,不過是不斷改進的大規(guī)模生產(chǎn)方式而已。”[11]這方面以《無間道》(1)為例作些說明。這部電影在香港上映兩周票房突破3000萬港元,創(chuàng)下了紀錄。2002年香港票房5500萬港元,是當年的冠軍。有人認為《無間道》是以智力游戲吸引觀眾,也有觀眾表示看了幾遍才完全看明白。《無間道》試圖挑戰(zhàn)觀眾的智力嗎?非也。它充其量是電影版的腦筋急轉(zhuǎn)彎,這大概就是“虛假的個性”。貓抓老鼠的游戲,永遠是警匪片最基本的敘事模式。《無間道》也不例外。不過它玩出了一些新的花樣。比如情節(jié)的安排,警察和黑社會互派臥底,戲劇性很強。再如警匪關系,陳永仁(梁朝偉飾)和劉健明(劉德華飾)的戲份、能力、智商、外表都旗鼓相當,黃警司(黃秋生飾)也不比韓琛(曾志偉飾)高明。這樣一種“強強對話”是很吸引觀眾的。警察在整個博弈過程中始終處于下風,黃警司殉職,后來韓琛雖然被擊斃,卻是劉健明的功勞。博弈的結果最具有反類型性:黑幫成員劉健明大獲全勝,他的對手,警方臥底陳永仁卻被擊斃。制作者在拍攝第一部時,已有了拍第二部的想法,所以留下一個尾巴。不過對于大部分觀眾而言,這個結果超出了他們的期待視野。
大眾文化雖然也冠以“文化”二字,不過其消費是無需動腦的,主要是為了娛樂放松,誰也不會期待大眾文化里面有什么重大深刻的思想體系——這就是大眾文化的標簽。但是,如果一個產(chǎn)品卻能激起一些貌似深刻的人生感悟呢?它就具有反類型的意味了。《無間道》就是這樣的產(chǎn)品,我們只要看看“豆瓣電影”中的影評就知道了。[12]其實,他們在《無間道》中消費到的,就是那種叫做“小資情調(diào)”的東西。可以認為《無間道》講述的其實不是警匪故事,而是兩個失去了身份的男人的故事。身份的英文是identity,該詞還有“認同”之意。身份是建立在認同之上的,沒有了他人的認同,沒有了與他人的區(qū)別,身份何以成立?這就是所謂的“認同危機”,眾所周知認同危機是現(xiàn)代人的普遍焦慮。陳永仁和劉健明都面臨著這個問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永仁和劉健明的處境,代表了現(xiàn)代人的普遍困境:我們總是身不由己。就像主題曲《無間道》中所唱到的那樣:
不我不愿意結束我還沒有結束無止境的旅途
看著我沒停下的腳步已經(jīng)忘了身在何處
于是《無間道》贏得了市場,中產(chǎn)階級在吃飽喝足之后,就要倒上一杯卡布奇諾,看看《無間道》,并借題發(fā)揮地問道:“我是誰?”
[1]如果僅就“大眾”這兩個字眼而言,原著最初也是“大眾文化”,因為它是一個行吟詩人面對民間聽眾的吟唱。但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大眾文化”,是指具有現(xiàn)代商業(yè)的特征、為了消費而制作的產(chǎn)品,并不僅僅就其接受面而言。
[2]http://comment.news.163.com/news_guonei4_bbs/5T29P15M0001124J.html。
[3]蒂費納·薩莫瓦約:《互文性研究》,邵煒譯,第4頁,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
[4]費斯克:《理解大眾文化》,王曉玨 宋偉杰譯,第131—132頁,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
[5][6]Elaine Baldwin: Introducing Cultural Studies,第257、42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影印本,2005。
[7]“蓋樓”,指連續(xù)的跟帖行為,跟帖之間以方框?qū)訉酉嗵祝纬蓧延^的視覺效果。
[8]費斯克:《理解大眾文化》,王曉玨 宋偉杰譯,第137—138頁,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
[9]參閱凌繼堯:《美學十五講》,第181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10][美]勞拉·斯·蒙福德:《午后的愛情與意識形態(tài):肥皂劇、女性及電視劇種》,林鶴譯,第30—31頁,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
[11]霍克海默 阿道爾諾:《啟蒙辯證法》,第152頁,渠敬東 曹衛(wèi)東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12]“豆瓣電影”中,對《無間道》的評論超過了10萬人次,網(wǎng)友評分達到8.6分,見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130791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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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蒂費納·薩莫瓦約.互文性研究[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
[3]Elaine Baldwin. Introducing Cultural Studies[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4]霍爾:編碼/解碼[A].羅鋼 劉象愚.文化研究讀本[C].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
[5]陸揚 王毅.文化研究導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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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凌繼堯.美學十五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8]勞拉·斯·蒙福德.午后的愛情與意識形態(tài):肥皂劇、女性及電視劇種[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