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柏拉圖的文藝思想主要包括三個方面:摹仿說,效用說和靈感說。它們構成了柏拉圖文藝思想的支柱,對以后的文藝理論發展起到了深遠的影響。
關鍵詞: 柏拉圖 美學思想 藝術理論
柏拉圖是古希臘著名的文藝理論家和美學思想家,他一生發表了許多著作,絕大多數以對話體的形式寫成,內容涉及的問題很廣泛,主要涉及政治、倫理教育、哲學、文藝和美學等領域。在《大希庇阿斯》、《伊安》、《高吉阿斯》、《普羅塔哥拉斯》、《會飲》、《裴德若》、《理想國》、《斐利布斯》和《法律》諸篇章中,柏拉圖較全面地論述了他的美學思想,并創立了以摹仿說、效用說、靈感說為中心的藝術理論。
一、藝術本質論——“摹仿說”
就文藝與現實世界的關系,古希臘流行的是摹仿說,即把客觀現實世界看作文藝的藍本,文藝是摹仿現實世界的。在柏拉圖的《理想國》卷十中,柏拉圖卻改變了這種普遍流行的摹仿說原來的樸素的唯物主義的涵義,把這個觀點建立在客觀唯心主義理念之上。在柏拉圖看來,我們所理解的客觀現實世界并不是真實的世界,只有理式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而客觀現實世界只是理式世界的“摹本”或“影子”,因此摹仿現實世界的藝術也只能是“摹本的摹本”、“影子的影子”,“和真理隔著三層”。柏拉圖以床為例解釋了他的理論。他認為床有三種:第一是床之所以為床的那個“理式”;第二是木匠依床的理式所制造出來的個別的床;第三是畫家摹仿個別的床所畫的床。[1]在柏拉圖的哲學范疇中,床的“理式”也就是床之所以為床的道理或規律,是作為事物的典范和標準而先驗存在的、絕對真實的客觀實體。木匠雖根據床的理式制造出個別的床,卻只能摹仿到床的理式的某些方面,受到時間、空間等有限事物的限制。床與床不同,適合于一張床的未必適合另一張床,所以這種床沒有永恒性和普遍性,不是真實的,只是一種“摹本”或“幻相”。而畫家所畫的床是根據木匠的床所作的摹仿,只是從某一個角度看到的床的外形,不是床的實體,所以更不真實,只能算是“摹本的摹本”,“影子的影子”,“和真實隔著三層”。
由此可以看出,柏拉圖將世界分為三個層次:理式世界,感性的現實世界和藝術世界。理式世界是由事物的理式構成,是絕對的真實存在、永恒不變、盡善盡美。現實世界是理式世界的影像,是可見世界中的萬千事物,包括自然造物(如山水花樹)和人工造物(如工匠的制造),它只是理式世界的不完善摹本。藝術世界即虛幻世界,是現實世界的影像,是摹仿的藝術,如繪畫、雕刻、模仿詩等,是對現實世界的摹仿,因此雙重地遠離真實,遠離絕對的美。
柏拉圖認為理式是由神創造的,是第一性的;真實世界依附于理式世界,是第二性的;而藝術世界雙重的遠離理式世界,則是第三性的。因此他斷言:“從荷馬起一切詩人都只是摹仿者,無論摹仿德行,或是摹仿他們所寫的一切題材,都只得到影像,并不曾抓住真理。”[1]P76顯然,柏拉圖瞧不起摹仿者,把他們看成是制造假象、迷惑眾人的詐騙者,是無法認識真理的淺薄無知的低劣者。在《斐德若》中他把人分為九等,在這九等人中,“詩人和其他摹仿的藝術家”列在第六等,地位在醫卜星相之下。柏拉圖認為,詩人或一切“摹仿的藝術家”對于所摹仿的事物并沒有有價值的真知識。因為“他如果對于所摹仿的事物有真知識,他就不愿摹仿它們,而寧愿制造它們,留下許多豐功偉績,供后人紀念,他會做詩人所歌頌的英雄,而不愿做歌頌英雄的詩人”。[1]P73也正因為如此,柏拉圖說,斯巴達的立法者萊科勾和雅典的立法者梭倫才是偉大的詩人,他們所制定的法律才是偉大的詩,荷馬盡管偉大,卻遠比不上他們。相反,詩人還調動、激發人們的情欲,宣泄人性中下流低劣的部分,滿足人們的哀憐癖和感傷癖,并沒有給人們真知識,卻“有傷風化”,敗壞倫理,于理想社會無益,必須將他們驅逐出理想國。
柏拉圖的藝術“摹仿說”把抽象的精神理念作為文藝的根源,對藝術真實的理解也終究是唯心主義的。他沒有看到藝術是時代和人民的產物,不理解藝術不僅是摹仿,而且是創造。客觀唯心主義思想和貴族階級的立場造成了他的“摹仿說”真理與謬誤并存,對后世文藝理論的發展產生了極其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并且,我們應看到的是,柏拉圖關于“文藝是對現實世界的摹仿”這一看法作為理解文藝本質的一種基本觀點,經過亞里士多德的努力深入人心。[3]P2
二、藝術功能論——“效用說”
柏拉圖攻擊文藝并非因為他不懂文藝,恰恰相反,柏拉圖有著深厚的藝術修養,他深刻地了解文藝和詩,對其有許多獨到的見解。他從一個特定的歷史角度去要求文藝,提出了著名的“效用說”。
正因為認識到詩和藝術的深刻影響,所以在制定理想國計劃時,柏拉圖非常重視并嚴肅對待這種影響。在理想國中,教育的目標是培養一種理想的“保衛城邦”的人,一種他所謂的有“正義”的人。理想國的理想是“正義”,所謂“正義”就是城邦里各個階級都站在他們應站的崗位,應統治的統治,應服從的服從,形成一個和諧的有機整體。柏拉圖把理想國的公民分為三個等級:最高的是哲學家,其次是戰士,最低的是農工商。后兩個等級應聽從于哲學家,國家才能有“正義”。柏拉圖還把這種等級劃分應用到人身上去:人的性格中也有三個等級,相當于哲學家的是理智,相當于戰士的是意志,相當于農工商的是情欲。[2]P52因此,人的性格要達到“正義”,意志和情欲也就要受理智的統治。文藝要有益于培養哲學家和人的理智,也就是說,文藝要有益于培養“理想國”的統治人才,使各個等級安分守己,以達到“理想國”的“正義”。
柏拉圖之所以如此重視文藝的社會效用,是因為他認識到文藝具有巨大的感染力。他在《理想國》中認為文藝的特點是“有最強烈的力量侵入人心靈的最深處,如果教育的方式適合,他們就拿來浸潤心靈”。[1]P62他把文藝的這種“浸潤心靈”的作用稱作是“詩的魔力”,認為如果青年們“天天耳濡目染于優秀的作品,像從一種清幽境界呼吸一陣清風來呼吸它們的好影響,使他們不知不覺地從小就培養起對于美的愛好,并且培養起融美于心靈的習慣”。[1]P62這說明,柏拉圖已經十分深刻地看到了文藝特有的對人從情感上熏陶感染、潛移默化的作用。
柏拉圖深刻地認識到了文藝領域存在的問題,考察了當時流行的文藝作品。他發現荷馬和悲劇詩人們把神和英雄們描寫得和平常人一樣滿身是毛病,互相爭吵、欺騙、陷害;貪圖酒食享樂,既愛財,又怕死,遇到災難就哀哭,甚至奸淫擄掠,無所不為。在柏拉圖看來,這樣的榜樣絕不能使青年人學會真誠、勇敢、鎮靜、有節制,絕不能培養成理想國的“保衛者”。他還考察了當時文藝作品的社會心理作用,認為當時是詩歌和一切的“摹仿的藝術”都逢迎了“人性中低劣的部分”,[1]P84即情欲。表現在悲劇通過人物“哀述一番”來激起聽眾同情的“哀憐癖”,喜劇則是投合人類“本性中的詼諧的欲念”,使人于“無意中染上小丑的習氣”。[1]P86柏拉圖認為,文藝如果迎合人的情欲,放縱人的一切欲念,使人失去理智的控制,就在人的心理、性格上破壞了“正義”。
有鑒于文藝的社會效用,柏拉圖提出了以政治效用作為衡量文藝標準的人,他的基本態度可以用這樣幾句話來概括:文藝必須對人類社會有用,必須服務于政治,文藝的好壞必須首先從政治標準來衡量;如果從政治標準看,一件文藝作品的影響是壞的,那么,無論它的藝術性多么高,對人的引誘力多么大,哪怕它的作者是古今崇敬的荷馬,也須毫不留情地把它清洗掉。在西方美學史上,柏拉圖是最早明確提出以政治效用作為衡量文藝標準的人,這一點直接影響了后世盧梭和托爾斯泰的藝術觀點。柏拉圖十分重視文藝對國家對人生的積極作用,力圖消除文藝的消極作用,這從文藝社會學角度看是十分合理的。但是,他的“效用說”的具體目的是為了培養和教育奴隸主貴族的繼承人團結一致維護貴族統治的反動秩序,他的所謂對國家對人生有益實際也不過是把文藝作為實現奴隸主貴族統治的一種工具,因而文藝成為了他狹隘政治觀的傳聲筒,成為政治和道德的奴仆。此外,他不知道文藝植根于人民群眾的生活之中,有廣泛描寫真善美、假丑惡的權利,而把文藝視為少數人所有,將文藝納入奴隸主貴族階級的政治軌道,這必將束縛文藝的發展,使文藝失去它豐富的美學含義。因此可以說,他的“效用說”是極具有功利性和階級性的。[4]P2
三、文藝源泉論——靈感說
“靈感說”并不始于柏拉圖,在他之前的德謨克里特等人就認為詩歌創作來自靈感,但柏拉圖卻是第一位將其理論化、系統化的美學家。[5]P2
柏拉圖的靈感說有兩種不同的解釋:第一種解釋是神靈憑附到詩人或藝術家身上,使他處在迷狂狀態,把靈感輸送給他,暗中操縱著他去創作。[2]P56柏拉圖認為杰出的詩歌作品與其說是人的作品,還不如看成是神的一種詔諭,一個偉大的詩人就像一個占卜者和預言家那樣,都是神的代言人。神輸送給詩人靈感,又由詩人輾轉輸送給無數的聽眾,正如磁石吸鐵一樣。因此無論是荷馬還是其他的詩人,盡管在歌詠戰爭,卻沒有軍事的專門知識;盡管在描寫鞋匠,卻沒有鞋匠的專門知識。他們全是憑借詩神所賜予的靈感才能創作出偉大的詩篇的。
第二種解釋是不朽的靈魂從前生帶來的回憶。[2]P57在《斐德若》中,柏拉圖提出,靈魂依附肉體只是暫時的現象,而且是罪孽的懲罰。依附了肉體,靈魂就蒙上了一層障,失去了原來的本色,認識真善美的能力就削弱了。但是靈魂在本質上是積極向上的,脫離了肉體后,它還要飛升到天上神的世界,即真純心靈的世界。在那里,它掃除了一切塵障,如其本然地觀照真實本體,即盡善盡美、永恒普遍的“理式”世界。待到它再度依附肉體,現實世界中的事物使它隱約記得在理式世界見到了景象,并且還隱約追憶到生前觀照那美的景象時所引起的高度喜悅,對這“理式”的影子欣喜若狂,油然起眷戀愛慕的情緒。這種情緒是一種“迷狂”狀態,也就是“靈感”的征候。在這種狀態中,靈魂會驅使肉體進行創作,以最大限度摹仿所回憶起的“理式”影像。在柏拉圖看來,惟其如癡如醉的迷狂,才能使詩人的動作、表情、語言不為本人所能言傳,也不為他人所能理解,而此時所寫的詩才是最有魔力的詩,即使是一個最沒有才華的詩人,只要獲得神的感發,進入靈感迷狂狀態中,也能寫出最卓絕崇高的詩行。因此,柏拉圖認為,詩神所賦靈感是詩人創造藝術的源泉和動力。
柏拉圖的“靈感說”的基本思想是神秘的反理性主義,他的視線不是去關注豐富生動、多姿多彩的人寰,而是射向那飄渺無垠、神秘莫測的“彼岸世界”。他貶低了現實生活中人的偉大的創造力量,認為文藝創作是一種超人力量的行為,這與他的“理念論”同樣是十分荒謬的。事實上,作為服務于經濟基礎的上層建筑形式之一的文學藝術,是一定的客觀現實生活在人的頭腦中反映的產物,離開了人的實踐活動,就根本不可能創造出文藝作品來。誠然,我們并不能完全否認靈感現象在文藝創作中的存在,然而靈感的產生,往往是以藝術家一定的實踐積累和創作經驗為基礎和依據的。事實上,詩人、藝術家離開了生活實踐,只憑魔力給予靈感去創造,只不過是空談而已。
柏拉圖看到了單憑理智不能創造文藝,文藝創造活動和抽象的邏輯思考有所不同,但是他錯誤地把理智和靈感完全對立起來,即形而上學地否定理智的作用,又對靈感加以不科學的解釋。他也看到單憑技藝知識不能創造文藝,于是把天才和靈感等同起來,又形而上學地否定技藝訓練的作用,這是和他鄙視勞動人民和生產實踐的基本態度分不開的。柏拉圖把藝術的感染力的來源擺在靈感上,而不擺在人民大眾的實踐生活,以及作品內容的真實性和藝術性上,這也說明了他對藝術本質的認識根本是錯誤的。
四、結語
柏拉圖作為古希臘著名的哲學家和美學家,針對文藝問題提出了自己獨到的見解。就文藝對現實世界的關系來說,他肯定了文藝摹仿現實世界,但卻否定了現實世界的真實性,因而否定了文藝的真實性,這也就是否定了文藝的認識作用,是反現實主義的文藝思想。就文藝的社會功用,柏拉圖肯定了文藝要為社會服務,要用政治標準來評價。他要文藝服務于反動政治。因為他要強調政治標準,就抹煞了藝術標準。另外,他要使理智處于絕對統治地位,,不惜壓抑情感,因而他理想中的文藝是起畸形發展的作用,即摧殘情感去片面地發揚理智。就文藝創作的原動力來說,柏拉圖的靈感說抹煞了文藝的社會源泉。他只見出藝術的社會功用而沒有見出文藝的社會源泉,不能算真正認識到文藝與社會生活的血肉關系。
由于受階級和歷史條件的限制,柏拉圖的許多文藝思想具有很大的局限性,但是他的理論卻給后來的哲學家和美學家奠定了基礎,對現代美學思想的成熟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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