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將軍呂正操的故事

“我這一輩子，就是打日本、管鐵路、打網球3件事。”回顧百年人生，呂正操將軍只用了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其實，這位老人整整一個世紀的生活中，蘊藏著無數的傳奇。

2009年10月13日下午14時45分，開國上將呂正操逝世。這是57位開國上將中，最后一個離開人世的老將軍。百歲將軍的離去，留下了一個永遠的傳奇。

鄉情:冀中名將心底

默念兩個故鄉

從呂正操那鄉音不改的講話，不難知道他是東北人。1905年1月4日，呂正操出生在遼寧省海城縣唐王山后村。當時正值日俄戰爭，母親生他的時候，為了免遭不測，把他藏到隱蔽地方。戰后，南滿鐵路被日本人占有。鐵路就從山后村西經過，和呂正操家的菜地緊挨著。少年時代，呂正操就目睹了日本侵略者對家鄉人民的欺凌和殺害的情景。

山后村有一條東西街，東街富，西街窮。呂正操是西街窮孩子的頭頭，他們從小就恨日本人，做游戲打仗，騎著秫秸當馬，誰輸了誰裝日本人。鐵路有條人行橫道，日本人不準中國人走，中國人必須繞很遠到平交路走大道。有一次，呂正操看見代課老師偷偷過鐵路的人行道時，被日本人用戰刀砍得頭破血流。當時他就氣哭了，總想長大了當兵打日本人，報仇雪恨。

念小學二年級時，老師偏袒富家子弟，讓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當班長。班長時常欺負西街的窮孩子，呂正操不服氣，就和他打起來。兩人找老師評理，老師反而要打呂正操的手板。呂正操氣急了，也用板凳狠狠地打了老師一下。他知道自己惹了禍，撒腿就跑，不敢回家，在河邊壕溝里呆了3天，村里人怎么也找不著他。老師這下也慌了，傳話說是只要他回來，就不再罰了。

這樣，呂正操才回到學校。老師說，打就不打了，可要罰背3篇古文，要他先溫習，然后再背。呂正操念了兩遍后，自信地說:“我現在就背!”接著一口氣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老師很驚奇，立即改變了對這個窮孩子的態度，不斷地給他補課，還提前給他上高小的課，準備保送縣立中學。

老師給他取學名“正言”，他聽后感到不滿意，邊走邊琢磨，心想:這言語的“言”字，跟軍事打仗沒啥關系。走到家門口，他坐在門檻上沉思起來:上學讀書為的是求知識，長大要當兵，操練好了才能打日本。于是，他打定主意，自己改名為“正操”。

呂正操17歲那年參加了東北軍。正是呂正操這個名字，在抗日戰爭時期使日本軍隊聞風喪膽。

1937年10月14日，時任國民黨五十三軍一三○師六九一團團長的呂正操，率部在河北晉縣小樵鎮正式改編為“人民自衛軍”。人民自衛軍最初編為3個總隊，呂正操任司令員，李曉初任政治部主任，各級領導職務由共產黨員和進步分子擔任，在冀中平原上樹起了第一面共產黨抗日武裝力量的大旗。呂正操率部改編后，進入冀中，與冀中地方黨組織會合，發展抗日武裝，創建了冀中抗日根據地。

“那是一個秋夜，天空晴朗，月光明亮，我們大家踏著皎潔的月光，走上了抗日征途?！睍r隔67年，呂將軍仍清楚地記得那個歷史性的夜晚。

他對來采訪的記者說:“其實，日本人沒有什么了不起?！?/p>

當問到他打過敗仗沒有，他笑了笑:“敵人來了，打不過就跑嘛，這就是敵進我退?！睆陌賵F大戰到“五一”反掃蕩，從桑園突圍到地雷戰、地道戰，冀中子弟兵打出了聲譽，打出了軍威。

這一生，呂正操記不清指揮了多少次戰役。每談起一次戰斗，他都表現出一種“得勝歸來喜笑濃”的神色。

冀中軍民抗日斗爭的實踐為開展平原游擊戰提供了成功的經驗。毛澤東在為冀中軍區和八路軍三縱隊成立三周年題詞時，熱情稱贊他們是“堅持平原游擊戰爭的模范、人民武裝斗爭的模范”。

抗戰前后，呂正操在冀中生活戰斗了10年，他的隊伍和當地老百姓魚水情深，冀中的父老鄉親視他如家人，他也一直把那里當作自己的第二故鄉，聽到冀中的語音，就感到格外親切。

戰后幾十年，呂正操時常懷念冀中人民，前些年還特意舊地重游，回到曾經戰斗過的地方，和老房東促膝談心，漫步在滹沱河畔，尋找當年的戰場。他說:“抗日戰爭時期，冀中800萬人民在黨的領導下，英勇斗爭，前赴后繼，壯烈犧牲。我不過是和人民戰斗在一起的普通一兵，在黨的哺育下，做了自己該做的一份工作。我常常想起失去的戰友和壯烈犧牲的冀中群眾，對他們表達無限的敬意和悼念?！彼麑δ抢锏娜嗣?，對那里的村莊、河流、田野，對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深深地眷戀著。

友情:抗日名將與

千古功臣的莫逆之交

1922年春，呂正操通過一位遠房親戚的介紹，說服了家人，毅然參加東北軍，在張學良的衛隊旅一團三營九連當兵，后來到旅部當上士。張學良看他的字寫得不錯，便推薦他考東北講武堂。1923年冬，呂正操考取了東北講武堂第5期。

晚年，呂正操回憶說:“我和張學良是同鄉，他也是遼寧海城人，對我特別關照。他是講武堂第1期畢業的，當時任講武堂監督。因此我們不僅是同鄉，他還是我的長官和老師，盡管他只大我3歲半?！?/p>

初上講武堂，呂正操感覺學習有些吃力，因為他只念過3年多小學，但他想盡辦法努力補課，終于趕上了。通過一番正規嚴格的訓練，呂正操不僅在軍事學識、文化知識方面得到很大提高，身體也鍛煉得十分健壯。

從講武堂畢業后，呂正操在張學良身邊工作了一段時間，曾任他的少校副官、秘書、參謀處長、團長等職。

原以為扛槍就能打日本鬼子的呂正操，在東北軍里心情一直不舒暢。因蔣介石下令不抵抗，東北軍撤到關里，離鄉背井，家破人亡，還受“亡省奴”之辱;東北軍長期受蔣嫡系部隊排擠、歧視和打擊，待遇很不平等;再加上西安事變后，逼蔣抗日的張學良被扣押，這一切使呂正操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要想抗日救國，只有跟著共產黨走，在舊軍隊里是毫無希望的。

已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呂正操，率六九一團走上抗日之路后，被蔣介石軟禁起來的張學良讓弟弟張學思轉告呂正操:“這條路走對了。”

1991年3月10日，張學良偕夫人趙一荻赴美國探親。其時，呂正操正在北京三○一醫院住院。3月11日晚，張閭蘅(張學良五弟張學森之女)和楊虎城將軍之子、全國政協副秘書長楊拯民到醫院看望呂正操，告知其張學良夫婦赴美探親的消息。呂正操考慮到他們剛剛離臺，情況還不清楚，表示“等等再說”。

3月24日，第七屆全國人大第四次會議舉行新聞發布會。新聞發言人姚廣代表黨和政府正式宣布:張學良將軍是中國現代史上一位杰出的人物，是中華民族的千古功臣，數十年來，我們對他是十分關心的。現在，他和夫人到了美國，從有關報道上得知他身體健朗，我們對此感到高興。如果他本人愿意回大陸看一看，我們當然非常歡迎。我們尊重他本人的意愿。

5月23日，呂正操一行5人搭乘中國民航班機，飛向大洋彼岸，先到舊金山拜會了趙四小姐。5月29日上午，一行人在紐約張學良住地貝祖貽的太太家見到了張學良。

呂正操剛走出電梯，便見張將軍站在公寓門口等候。張學良一眼就認出了呂正操，老遠伸出手來。半個多世紀沒有見面了，兩人心情都很激動，雙手緊握，四目相對，沉靜片刻，問候落座。

呂正操送上從北京帶去的生日賀禮:一整套張最愛聽的《中國京劇大全》錄音帶和大陸著名京劇演員李維康、耿其昌夫婦新錄制的京劇帶;新采制的碧螺春茶葉;國內畫家袁熙坤為張將軍畫的肖像;一幅由著名書法家啟功先生手書的賀幛，書錄的是張將軍的一首小詩:“不怕死，不愛錢，丈夫絕不受人憐。頂天立地男兒漢，磊落光明度余年?！?/p>

兩位老將軍精神矍鑠，思維敏銳，談笑風生，暢敘久別重逢之情。張學良幽默地說:“我可迷信了，信上帝?！眳握匐S口接上:“我也迷信，信人民?！睆垖W良笑著說:“你叫‘地老鼠’。”指的是當年呂正操在冀中和軍民一起運用“地道戰”等形式，抗擊日寇侵略，開展游擊戰的事。呂正操說:“‘地老鼠’也是人民開創的嘛，我能干什么，還不都是人民的功勞。蔣介石、宋美齡都信上帝，800萬軍隊還是被我們打垮了，最后跑到臺灣?！睆垖W良隨即插話:“得民者昌!”

不知不覺已到中午，一行人到附近一家中國餐館吃飯，邊吃邊談。這次見面談得痛快舒暢，彼此都很高興。分手時，呂正操約張次日下午在外邊找個清靜的地方再好好談談，張學良欣然同意。

之后，張閭蘅頻繁來往于海峽兩岸，為張學良和呂正操傳遞信息。由此，他們之間書信、口信、詩作唱和，往來不斷。

后來，傳出張學良病危的消息，呂正操預感不妙，早早準備了吊唁的電報。張學良逝世后，呂正操在唁電中寫道:“張學良將軍生則功蓋祖國，逝則重于泰山，無愧于祖國人民稱之為千古功臣、民族英雄的偉大稱號?！?/p>

呂正操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我知道他其實是想回國辦后事的，他的子女也希望這樣。他一生志在國家和平統一，振興中華民族。他走了，留下了一個永遠的遺憾。”

愛情:“一號首長”讓

“不可能”與自己風雨相伴

1942年，冀中軍區領導機關干部慶祝元旦，同時為3對新人祝賀新婚之禧，其中一對就是呂正操和劉沙。劉沙后來回憶說:“這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喜宴，令人啼笑皆非。就在日本鬼子加緊掃蕩的緊要關頭，軍區機關還一片歡騰，分享3對革命伴侶新婚的歡樂!”

叱咤風云的一代名將呂正操，驚天地泣鬼神的功績廣為世人傳頌。而與他并肩戰斗、出生入死、共同生活了半個世紀之久的妻子劉沙，卻少有人知。劉沙比呂正操小13歲，河北安新縣北馮村人，父親是清朝末班秀才，曾任教師和文職官員。劉沙自小向往讀書自立、男女平等，在北平上高中時參加了“一二·九”學生救亡運動。1937年回到家鄉，參加黨領導的抗日工作，并和呂正操、黃敬、孫志遠等領導在工作中常有接觸，漸漸地彼此熟悉。

1940年5月，劉沙被派往晉察冀分局黨校學習。班內絕大多數學員都是已到結婚年齡的單身，僅有十幾位女干部，又是文化和政治素質較高的優秀女青年。青年男女傾心暢談，誠然是千載難逢的擇偶良機。在學習期間，年輕麗質的劉沙自然不乏執著的追求者，但一直想“先立業再成家”的劉沙婉言回絕了。

1941年冬，從晉察冀分局黨校學習回到冀中的一批婦女干部，隨著年齡增長和思想觀念的變化，開始選擇婚戀對象，不時有佳音傳出，與劉沙一起來的女干部多數找到了意中人，在戰爭的空隙喜結良緣。劉沙作為冀中區婦救會宣傳部副部長，周圍的氣氛自然頗為“火爆”，許多好心的戰友為她穿針引線，她卻“按兵不動”，堅守防線，在嬉笑中回絕。

當時，黃敬和婦救會主任白蕓很關心呂正操的婚姻。一天，黃敬托人捎給劉沙一個紙條，上寫:“老呂想追求你，望你找他一談?！眲⑸郴袒蟛唤猓瑳_口而出:“怎么可能呢?”心想自己和呂司令怎么能談到一塊去呢?

后來，黃敬找到劉沙，談起這事，劉沙表示這事不可能。黃敬說:“不可能也得談談嘛，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呀?”

劉沙是個開朗大方的人，說，去就去吧。她帶著“不可能”的想法去了。呂正操對她說:“我們交換交換意見，談談彼此的觀點，誰也不能勉強誰嘛?！眲⑸抽_門見山地說:“我認為我們不可能，因為跟大人物在一起，我受不了拘束，距離太大，我不習慣，恐怕合不來……”

“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都是共產黨員，能有多大距離?”他打斷劉沙的話:“說來說去，還是要擺開自己的觀點和想法，再下結論嘛?！?/p>

兩人開始講些大道理，從馬克思主義的戀愛婚姻觀點，談到馬克思和燕妮的愛情生活，最后取得共識:男女雙方必須平等相待，互相尊重，互相信任，夫妻間應坦率真誠，來不得半點勉強。

但是，劉沙還是覺得和“一號首長”(戰時代號)有一種無形的距離。呂正操開玩笑說:“要說有距離，就是有一點不方便——我身后總有警衛，說話不方便?！闭f完，兩人都會心地笑了。

此后，他們敞開思想，多次深談。劉沙還去找黃敬了解呂正操的婚史、生活作風等。黃敬認真坦誠地對劉沙說:“老呂少年時，被迫當過小女婿，外出參加東北軍抗日后，女方主動離去。后來不少人給他介紹對象，因國家淪喪，流亡異地，他不想有家的拖累。我相信他會格外珍重革命同志間的愛情?！?/p>

慢慢地，劉沙固執而矜持的愛情防線終于被突破，她感到自己再三說過“不可能”的事已經成為可能。于是，徑自找到區黨委組織部長劉亞球，單方面提出結婚申請并征求黨組織的意見。

呂正操這樣的高級干部，婚事需要中央軍委和中央組織部批準。1941年底，朱德和彭真來電，批準他們結婚。

婚后的一天傍晚，劉沙遇到一位姐妹情深的小戰友，她關切而誠摯地問劉沙:“真沒想到，你怎么會跟咱們的‘一號’結合呢?”劉沙爽朗地回答:“我自己開始也沒有想到，只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p>

戰爭年代，軍務繁忙的呂正操與家人難得相聚同行，他十分歉疚而又深情地對妻子說:“兩個孩子累苦你了!”他深知劉沙是堅強的、顧全大局的，他們鄭重約定:戰爭期間不生孩子。當時，劉沙帶著兩個幼兒，不知輾轉了多少個地方，才于1946年夏回到哈爾濱東北民主聯軍總司令部駐地，開始安頓下來。

由相知到相愛，最終結為伴侶，風雨相伴一生，他們的愛情大樹始終根深葉茂。在“文革”期間，有人想在劉沙身上找茬，沒有得逞。于是，反動派翻墻而入，不分晝夜地抄家批斗。呂正操在鐵道部被“關押”期間，劉沙只能通過小女兒每天去探望爸爸時，送去精心制作的飯菜，保證他的營養，維持身體健康。

呂正操神秘入獄后，中央專案組會同軍管會等逼劉沙揭發“呂正操在東北的重大歷史問題”。劉沙當場和他們頂撞爭吵起來。作為與將軍共同戰斗與生活了多年的劉沙，只是知道丈夫對革命一片忠心，出生入死，對黨忠誠，為人正直，她相信丈夫就像相信自己一樣。于是，她無所畏懼、毫不留情地駁斥了他們。

劉沙因此被逮捕接受審查，出獄后被押送到河南信陽的“五七干?！惫苤苿趧樱笠虿〔诺靡曰鼐＿@時，她得知丈夫曾因病住院，就此寫信給毛澤東，要求看望病中的丈夫。一對久別的老人重逢了，他們淚眼相望。

1976年10月7日上午，劉沙突然接到電話:“請呂將軍(當時已‘解放’)去西山開會，中午不回家吃午飯?！币环N不祥的預兆向她襲來，經歷了一次又一次兇險的劉沙最終冷靜下來，做了最壞的打算，無非是家再被抄，再次入獄，最多把生命豁出去罷了。

下午兩點，她終于聽到丈夫熟悉的腳步聲，急忙迎上去，看到丈夫走上樓梯向她大聲歡呼:“天大的喜事，他們都被抓起來了!”聽到丈夫洪亮的嗓音在房間回蕩，劉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問:“真的?是真的?”

真情:養生有道的

百歲將軍

1990年9月23日，國際網球聯合會主席夏特圣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將國際網聯最高榮譽獎章授予一位85歲的中國老人。這個人就是時任中國網球協會主席的呂正操。

呂正操打網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20年代。那時，他在東北軍中當兵，沈陽青年會經常組織各種社會問題研究會、科學時事講演會、讀書會、旅游會等活動，吸引許多東北青年名流加入。張學良是青年會的董事，在景佑宮院中的空地開辟了網球場。呂正操不僅參加青年會的各種活動，堅持學英語，而且也常常打網球，獲益匪淺。即便是戰火紛飛的年代，他也能找到打網球的凈土:在村頭的打麥場拉上網子，就是上好的網球場地，這是呂正操打仗間歇最好的娛樂。

上世紀50年代，北京的網球場很少，只是在最早的國際俱樂部(北京市委大樓對面)有一個網球場而已。那時會打網球的人也很少，呂正操就請來民主黨派領導人余心清和老教練們一起打。為了組建中國網球隊，呂正操一直催問賀龍元帥:“什么時候成立國家網球隊?建設場館的錢我們沒有，如果要人、要物，我們還是有辦法呢!”

后來，他找到同樣愛打網球的北京市領導萬里，共同修建了北京最早的先農壇和體委訓練局網球館，使國家網球隊有了自己的訓練館。呂正操派出了無償的援助部隊。

“文革”前，呂正操打球基本上是在星期日和平時公務不忙下班后。幾位老同志一絲不茍，憑勝負輪番上場，一打就常常過了吃飯的點兒。這些年來，呂正操不知收到過多少個網球拍，因為海內外人士都知道他酷愛網球運動;呂正操也記不得自己送出去過多少支網球拍，凡是和他打球的黨和國家及各省市領導人或是陪練的好手，他都常?？犊厮颓蚺摹?/p>

前些年，呂正操每周仍打四五場網球，每場一兩個小時，運動量頗為驚人。網球運動使他身體健康、頭腦清晰。他一直十分關心中國網球運動的發展，鼓勵青少年尤其是女運動員要不斷進步，像其他金牌項目一樣，早日打出威風，打出好成績來。

聽到孫甜甜、李婷在雅典奧運會上為中國網壇首次摘取網球女子雙打桂冠時，他按捺不住興奮，立即指示秘書:“打電報祝賀她們!”

作為中國網球協會的名譽主席，他時常仔細聽取協會負責人的匯報，不時插話提問，得知近幾年網球運動員和場館發展得很快，他十分高興和欣慰。盡管身體不許可做劇烈運動，但他經常觀看網球比賽。書房內還掛著他打網球時春風得意的照片，那是他上個世紀80年代參加全國老年比賽勇奪冠軍時的精彩瞬間。

不過，愛好網球的呂正操曾有8年時間沒有摸過網球拍。那是“文革”年代，他莫名其妙地被打成“東北叛黨集團”的頭子，與彭真、林楓結成反林彪的“桃園三結義”小集團，遭到非法關押。當時，毛澤東主席告訴周恩來總理“要保呂正操”，江青一伙多次壓著不辦，直到1974年毛澤東指示限期“八一”見報，呂正操才得以恢復自由。

“那段日子可真難熬啊，連勞動的權利都沒有。開始時，書都沒得看。”呂正操恨恨地說道。后來，他對專案組發火了，才允許讓家里送來一批馬、恩、列、斯、毛的著作。有書讀了，他便沉下心來學習，寫了不少讀書筆記。

呂正操讀書很隨意，涉獵很廣，書架上的理論書刊、《中國大百科全書》、《資治通鑒》等赫然醒目。他自稱是雜家，哲學、經濟學、歷史、文藝等書籍都看，廣聞博覽。他說，他買書都是為了讀，而不是收藏。有人送他精致的名著收藏本，他總是轉贈給圖書館。

他喜歡打橋牌，曾和許多橋牌高手較量過。據內行人講，他的橋牌技藝相當有水準。劉沙曾對記者說:“讀書、打橋牌、打網球，是他晚年保持體力、腦力和元氣的3個有力招數?！痹谒目蛷d里，可以看到幾十座熠熠發光的網球賽、橋牌賽獎杯。

除了這些，他還堅持寫日記，幾十年來積累的日記，成了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這些年來，他還寫了上百首詩詞作品。無論是戰爭年代還是和平年代，每當呂正操思潮奔涌的時候，他的筆端就會流瀉出一行行優美的詩句來。他記得“文革”時被關押，因為沒有紙而用煙盒紙寫詩的情景。

他最欣賞杜甫、白居易、陸游的詩以及古樂府詩。說話間，他用低沉的聲音吟誦起白居易的名篇《賦得古原草送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他的詩作雖不敢說是字字珠璣，但卻句句情真意切。不妨看他的作品《川滇之行》:“蜀水滇江共鏗鏘，輕云嫩雨浥群芳。最喜夕陽無限好，人生難得老來忙?！?/p>

呂正操對京劇藝術十分摯愛，京劇臉譜很有講究，一看臉譜就知道是什么人，京劇的唱、念、做、打，都是實打實的真功夫。

“其實，快節奏的工作和生活之后，休息時最需要的就是輕歌曼舞。當我們看京劇時，品味它詞句的優美、唱腔的悠揚、動作的剛柔相濟，實在是一種高雅的享受?！眳握龠@樣認真地發表自己的見解，并遺憾地說:“現在青年人除了流行歌曲，還是流行歌曲。什么叫流行歌曲?一流就過去了嘛，只有京劇才能長留在人的心中?！?/p>

“最喜夕陽無限好，人生難得老來忙?！弊?983年離休以后，呂正操始終關注國家大事，除在軍隊、鐵道建設這兩個自己最為關心的領域多有建言外，還對教育、經濟、科技、新聞等多個領域作過深入調研，提出過重要的建議。呂正操在20世紀80年代熱心并支持大自然保護事業，是中國麋鹿基金會和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基金會的主要創始人之一。

談到子女中有沒有繼承他的軍事生涯或鐵路事業時，呂正操說:“沒有一個，我什么也不要求，讓他們自由自在，婚姻也好，工作也好，我都是放松的?！?/p>

有關呂正操最近的報道，是國慶60周年前夕的9月28日，其子呂彤羽接受訪談，講述父親傳奇人生時說:“我爸虛歲106歲了，聽力有點問題，我妹拿著小黑板寫字，問我爸生日怎么過。他有胃管在那里，講話不是特別方便，他要來筆在黑板上寫:不聲張。這3個字是我爸親手寫的。我爸現在的意識是很清楚的?！?/p>

沒想到老將軍在國慶過后不到兩周就走了，帶著輝煌與傳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