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東亞地區的自由貿易區建設研究

摘要：目前，貿易自由化席卷全球，世界各國都在積極與貿易伙伴談判締結FTA／EPA。我國在自由貿易區建設方面起步較晚，而且伙伴國主要在東亞地區。我國在東亞地區的自由貿易區建設面臨兩難困境：加快自由貿易區建設會給國內部分產業帶來沖擊和影響；放慢自由貿易區建設又會遭遇日本以及東盟自由貿易發展的競爭和挑戰。我國的策略應該是積極應對競爭和挑戰，提高相關產業的國際競爭力，制定明確的自由貿易區戰略。爭取東亞貿易自由化和東亞一體化的主導權。

關鍵詞：中國；東亞；自由貿易區

中圖分類號：F7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0)04－0065－04

自由貿易區建設作為我國發展對外經貿合作的一項重要手段，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我國在東亞地區的自由貿易區建設尤為重要，一方面我國地處東亞，具有與東亞各國建立自由貿易區的便利條件，積極穩妥地推進我國在東亞地區的自由貿易區建設將有助于提升我國與東亞國家和地區的雙邊經貿關系，最終有利于東亞主導權的獲得；另一方面，據預測未來二三十年里，全球將出現四個最大的經濟體：美國、日本、中國和印度，其中兩個來自東亞，可見東亞正處于大變化、大發展和大繁榮的前期，因此更應該抓住機遇，加快我國在東亞地區的自由貿易區建設。

一、我國在東亞地區的自由貿易區建設概況

(一)已經簽署協定并生效實施的自由貿易區

1.中國一東盟自由貿易區

中國一東盟自由貿易區于2002年正式啟動談判，2004年11月份雙方簽署《貨物貿易協議》，根據該協議，中國與東盟先六國(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印度尼西亞、文萊)在2010年前實現自由貿易，與后四國(越南、柬埔寨、老撾、緬甸)在2015年前實現自由貿易。

中國一東盟自由貿易區是我國最先倡導的自由貿易區，是我國參與雙邊和區域經濟合作邁出的重要一步。中國一東盟自由貿易區是亞洲最大的自由貿易區，也是發展中國家之間最大的自由貿易區。到目前為止，中國一東盟自由貿易區的實質性進展，已給雙方帶來了明顯的好處。中國商務部的統計顯示，中國一東盟自貿區貨物貿易協議實施以來，中國已從東盟第六大貿易伙伴上升為第三大貿易伙伴，雙邊貿易額從2003年的782億美元上升至2008年的2311億美元，年均增長24.2％。即使在國際金融危機嚴重沖擊和影響下，中國與東盟的雙向貿易的降幅也明顯低于同期中國對其他地區貿易的下降水平。2009年前三季度，中國與東盟的雙邊貿易額仍接近1500億美元。

2.內地與香港、澳門自由貿易區

在香港和澳門回歸后，為進一步加強內地與港澳的經貿關系，確保港澳的經濟穩定發展，2003年6月和7月，中央政府分別與香港、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簽署了內地與香港、澳門《關于建立更緊密經貿關系的安排》(簡稱CEPA)的協定，并于2004年1月1日起全面實施。

內地與港澳CEPA的實施，減少和消除了內地與港澳經貿領域的體制性障礙，促進內地與港澳貨物貿易、服務貿易的自由化，加快了貨物、服務、資本、技術和人員的自由流動，為內地與港澳經貿合作發展注入了新的動力。截至2008年底，已有49個內地城市對港澳開辦了“個人游”業務，內地與香港已在建筑、會計、醫療、法律、證券等多個領域實現了專業資格互認。這些措施大大加快了內地與港澳經濟融合，雙贏效果非常明顯。

(二)磋商中或共同研究中的自由貿易區

1.中日韓自由貿易區

2002年11月，朱镕基總理在中日韓領導人會談時主動建議建立中日韓自由貿易區，得到了日韓兩國領導人的響應，會后三國隨即開始了中日韓自由貿易區共同研究。中日韓自由貿易區建設對東亞的意義是不容置疑的，不僅有利于實現中日韓經濟一體化而且也可以為實現東亞共同體奠定基礎。但由于復雜的政治經濟原因，中日韓自由貿易區一直進展緩慢。

2.中韓自由貿易區

中韓兩國是近鄰，雙方互為重要的貿易投資對象。在東亞雙邊自由貿易迅速發展而中日韓自由貿易區又遲遲不能取得實質性進展的情況下，中韓自由貿易區就開始倍受關注。2007年初中韓雙方啟動了中韓自由貿易區官產學聯合可行性研究。

3.中國一新加坡自由貿易區

1999年10月。中新兩國簽署《經濟合作和促進貿易與投資的諒解備忘錄》，建立了兩國經貿磋商機制。另外，雙方還簽署了《促進和保護投資協定》、《海運協定》、《成立中新雙方投資促進委員會協議》等多項經濟合作協議。2006年10月，中新自由貿易區首輪談判正式開始。近年來中新經貿合作發展迅速，目前中國已成為新加坡第四大貿易伙伴，新加坡是中國第一大海外勞務市場和第二大工程承包市場，對華貿易和投資均占東盟國家首位。

(三)意向中的自由貿易區

1.中日自由貿易區

我國在積極推動中日韓自由貿易區的同時，2005年以來對中日自由貿易區也表示了積極的姿態，提出了一系列關于建立中日自由貿易區的前瞻性建議，希望日方積極予以回應。但日本方面意在與中國爭奪東亞經濟聯合的主導權，壓制中國在亞洲的作用，有意優先與東亞其他國家締結FTA或EPA，而推遲中日FTA，因此導致中日自由貿易區建設始終未能提上日程。

2.大陸與臺灣地區的自由貿易區

早在2003年7月，在云南召開的兩岸關系論壇上，國務院臺灣問題辦公室負責人已經正式向臺灣地區提出了締結貿易協定的建議。但臺灣當局堅持“臺獨”的立場，在雙邊自由貿易方面也在千方百計地搞“臺獨”活動，不但一直試圖與美日建立自由貿易區，而且還多次向東盟各國和韓國打探締結FTA的意向。對此，最好的辦法是先發制人，盡快與美國、日本以及韓國研究和締結FTA。

二、我國在東亞地區的自由貿易區建設面臨的兩難問題

(一)外部的競爭和挑戰

1.日本雙邊自由貿易的競爭和挑戰

盡管日本與東盟的FTA比中國落后一步，但其與東盟各國和韓國的FTA卻走在了中國的前面。到目前為止，日本已同新加坡、馬來西亞、菲律賓、泰國、印度尼西亞、文萊、越南達成EPA協定，日本與東盟之間的“10＋1”協定已在2008年12月1日生效實施，與老撾、緬甸、柬埔寨也在日本一東盟EPA的框架下開始了雙邊協議的談判。這樣，在與東亞各國締結VFA／EPA方面，日本就實現了對中國的半月形戰略包圍。不僅如此，現在日本又把印度列為優先于中國的談判對象，決定在日印EPA達成協議以后再研究中日韓FTA。由此，如果進一步考慮日本積極拉印度、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參加東亞峰會、共同建立東亞共同體的舉動，其利用FTA／EPA戰略包圍或牽制中國的意圖就更為明顯。

日本政府多年來在外交戰略方面一再聲稱高度重視中日關系，但與日本一東盟關系在政治和經濟方面的“親熱化”相比，中日關系可以說是“政冷，經濟也開始變涼”。日本政府一直把韓國、東盟和東盟各國視為對日本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國家和地區，優先與其談判和締結自由貿易區，惟獨把中日FTA放在“中長期考慮”的地位，對中國政府主動倡導的中日FTA始終采取回避的態度。除歷史問題、臺灣問題、釣魚島歸屬問題以及東海油氣田開發問題等的影響外，這種局面的出現，主要是日本有意壓制中國，與中國爭奪東亞聯合的主導權。

2.東盟各國雙邊自由貿易的競爭和挑戰

東盟各國之所以急于與日本締結自由貿易協定，其目的就是搶先改善與日本的關系，以在擴大對日貿易、雙邊經濟合作、引進日本的資金和技術方面處于比中國有利的地位。例如，泰國政府官員和企業界人士就曾多次要求日本增加直接投資、加快技術轉移、幫助泰國提高產業競爭力。使泰國在中國一東盟自由貿易區中處于有利的地位。從實際情況看，由于與日本談判和締結FTA／EPA，東盟各國在改善與日本的經濟關系方面已經獲得了比中國有利的地位。比如東盟各國在對日FTA談判中大都要求日本開放農產品市場和勞動力市場，并經過討價還價，得到了日本的讓步：日本與東盟各國締結VIA的內容除貿易自由化外，還包括改善經營環境、知識產權保護、農林水產合作、促進貿易和投資、教育和人才培養、金融服務等廣泛內容，從而奠定了全面經濟合作的基礎；由于貿易自由化、投資自由和知識產權保護等條款的簽署和實施，東盟各國改善了吸引日本資金和技術的投資環境，日本對東盟各國的投資也隨之大幅增加；此外東盟各國還取得了日本繼續增加ODA的承諾，日本政府為推進與東盟和東盟各國的EPA，在連年減少ODA特別是單方面減少和停止對華ODA的情況下，卻一再承諾不減少對東盟各國的援助。

(二)對我國產業的影響和沖擊

發展自由貿易是全球的大趨勢。我國積極與東亞各國和地區建立自由貿易區，符合當前經濟發展需要，有利于提高我國人民和東亞各國和地區人民的福利。但是另一：面，也必須看到我國與東亞國家和地區自由貿易區的廣泛建立，也給我國的一部分產業帶來不利的影響和沖擊。其中受到影響和沖擊最為明顯的是重化工業、農業和服務業。

眾所周知，我國對歐美各國特別是美國的貿易呈順差狀態，而對東亞各國的貿易則呈逆差狀態，之所以形成這種特點，是由于我國在生產家用電器等重化工業出口產品方面大量進口日本、韓國、臺灣以及東盟各國的關鍵零部件和優質原材料，經加工生產后向歐美各國出口的結果。可見，我國對東亞各國的貿易逆差，是由我國的重化工業缺乏國際競爭力造成的。根據自由貿易理論，在自由貿易條件下競爭機制將充分發揮作用，各國在各產業的比較優勢都將充分體現出來，國家間的產業分工格局也都趨于相對穩定的狀態。因此，對我國來說。在東亞自由貿易區形成以前，抓緊時間盡快提高我國重化工業的技術水平和國際競爭力是當務之急。一旦東亞形成了自由貿易區，再想改變既定的不合理的國際分工格局，將是事倍功半，難上加難了。

我國耕地面積少，人均耕地面積小，農業生產自然條件差，經營規模小，種植農業特別是小麥、玉米、大豆、棉花等主要農產品沒有國際競爭力，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但東亞國家尤其是東盟國家大多是世界上主要的農產品出口國，其對農林水產品貿易都有非常強烈的要求。在與東盟締結自由貿易區過程中，我國以農林水產品為突破口，與東盟簽署了《早期收獲計劃》，率先開始農林水產品的自由貿易。目前，我國農產品關稅降至15％，遠遠低于世界農產品平均關稅60％的水平，成為世界上農產品關稅水平最低的國家之一。由此我國農產品貿易已出現大幅貿易逆差，隨著FTA對象國的增加，我國農業將越來越面臨農林水產品貿易自由化的強烈沖擊，這也是我國不得不認真思考和應對的問題。

目前，世界各國締結的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大都不僅包括貿易自由化和投資自由化，而且還包括服務貿易自由化以及與投資自由化相關的知識產權保護問題。在東亞地區，日本與東盟以及東盟各國、韓國、墨西哥等國締結FTA／EPA，都包括服務貿易自由化和知識產權保護問題。今后，如果我國與日本、韓國以及其他發達國家進行締結FTA談判，服務貿易自由化和知識產權保護也都是不可回避的問題。我國服務業的大多數部門，特別是金融業和保險業都很缺乏國際競爭力。隨著我國與發達國家締結和生效的FTA逐漸增加，外資銀行和外國保險公司進入我國市場的機會勢必迅速增加，其業務范圍也勢必迅速擴大，屆時我國金融、保險等服務業勢必受到更大的影響和沖擊。另外，知識產權保護也是我國進一步改善投資環境的最大課題，在日本與泰國、菲律賓、馬來西亞等發展中國家進行EPA談判中，知識產權都是日本討價還價的重要籌碼，各發展中國家為吸引日本的資金和技術，不得不承諾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的力度。我國對此必須給予充分的認識和準備。

三、加快我國在東亞地區的自由貿易區建設的對策建議

(一)盡快制定明確的自由貿易區戰略

現階段，不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紛紛制定區域經濟一體化戰略，例如：美國的“競爭性自由化戰略”、日本的“全球化戰略”、墨西哥的“全方位自由貿易區戰略”、智利的“疊加式區域經濟一體化戰略”、新加坡的“擴大腹地戰略”等等。這些戰略對選擇自由貿易區伙伴的原則、目標、標準、步驟都做了詳細規定。事實上，建設自由貿易區已經成為許多國家經濟外交、國家經濟安全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我國目前還沒有明確的自由貿易區戰略，所以不能給貿易伙伴國以明確的信號，不能體現主動參與自由貿易或區域經濟一體化的意圖。因此，建議盡快制定切實可行、內容翔實的自由貿易區戰略。

(二)盡快提高國內相關產業的國際競爭力

東亞雙邊自由貿易迅速發展、東亞自由貿易區漸趨形成的大趨勢，迫使我們不能再滿足于現有的比較優勢，而應該著眼于未來的比較優勢。在我國輕紡工業已經具有很強的國際競爭力的情況下，我國的當務之急是盡快變重化工業和高新技術產業的比較劣勢為比較優勢。以信息化帶動重化工業，以重化工業推動信息化。要提高農業的國際競爭力，必須加快農業現代化的步伐，對農業結構進行戰略性調整，促進農業的科技進步和產業化發展，提高農產品的國際競爭力。要提高服務貿易的國際競爭力，就要加強服務業的基礎設施建設，推進服務業的市場化改革，加快金融、保險業改革，提高金融、保險業的服務水平和競爭力，加強教育事業的發展，為現代服務業培養更多的優秀人才。另外，還要抓緊制定以知識產權創造為中心的知識產權戰略，把知識產權創造、知識產權運用、知識產權保護融為一體。

(三)繼續倡導中日自由貿易區

與我國現在已經簽署協定或正在談判、正在進行共同研究的FTA相比，中日FTA無論從政治方面看，還是從經濟方面看，其談判和達成協議的難度都是最大的，其政治經濟意義也是最大的。我國在2005年就提出建立中日FTA的建議，表明我國重視中日關系，有積極發展中日關系的誠意。相比之下，日本政府對中國政府的主動建議采取冷漠的態度，把中日FTA放在次要的地位，恰恰表明了日本政府重視中日關系是假，與中國爭奪東亞經濟聯合的主導權是真。這是當前中日經濟政治關系冷淡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中日韓FTA進展不理想、中韓正在積極研究中韓FTA的情況下，中日FTA不僅是適時的，而且是現實的選擇，對于東亞自由貿易區和東亞共同體的發展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國主動倡議中日FTA，也表明了我國重視東亞自由貿易區和東亞共同體的態度，真正有推動東亞自由貿易區和東亞共同體的誠意。日本在口頭上對東亞自由貿易區和東亞共同體嗓門很高，然而在實際行動上卻有意冷落對東亞自由貿易區和東亞共同體至關重要的中日FTA，在東亞峰會的16個成員中，日本惟獨不與中國談判和締結FTA。這說明日本把與中國爭奪領導權放在了比東亞自由貿易區和東亞共同體更重要的位置，這對東亞的未來發展是非常不利的。因此，切實推動中日FTA進程，糾正日本與中國爭奪東亞經濟聯合主導權的錯誤行經，是我國推動東亞自由貿易區和東亞共同體的必要行動。既然主動提出倡議，就不能因為一時的挫折而偃旗息鼓，而要繼續努力，爭取把倡議付諸實施。

(四)推動大陸與臺灣地區的自由貿易，建立兩岸自由貿易區

從歐盟和北美自由貿易區的成功經驗來看，自由貿易區對相關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繁榮、政治和平穩定，都具有積極的貢獻。經濟的繁榮互補和政治的和平穩定，是兩岸廣大人民所共同期盼的，建立兩岸自由貿易區有利于兩岸政經的良性互動，符合兩岸人民的利益，符合時代的潮流。可以在大陸與港澳特別行政區的經濟緊密化協定的基礎上，進一步把CEPA擴大到大陸與臺灣地區的經貿關系中。為推動兩岸自由貿易區早日建成，可以給臺灣地區提供一定的優惠條件，例如允許臺灣地區與港澳一起，以獨立關稅區的資格參加東亞自由貿易區和東亞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