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子的詩

不死的夜

我擁有一百年前梨花落下的花瓣，的白

真是奇跡。

在它們繁生的地方

星群巡行在我的頭頂

光明和自由

從一個山坡照到另一個山坡

我愛這奇異的國土

這花和星，這黝黑的熊一般的男人

他巨大的斧頭，劈開春天的河流

劈開放縱的花朵。

一切荒原的蓄美

有聲音的世界

滿山的春風，要我去贊美

要我陪它回家

回家……我想不出它住在怎樣的房子

漠大無邊的房子

如此

把高于我們的東西扔掉

我們不要和它們在一起

只要沉甸甸的油菜花歡笑的山頭。低矮的草房

藏匿的山雀。微風在開闊的田疇

菜園種上一千多種蔬菜。甘美的蜜蜂

早晨。中午。夜晚。星光和水聲摟抱在懷里

我們在幽靜中鳴叫

如此般配

這個人

這個恍惚間出了書房來到街頭

聽石邊草叢幾聲蟲鳴的人

這個慣于在深夜十一點，十二點

乃至一生的無限黑暗里

等待天明的人

這個在夜間獨自行走，準備醒著死去的人

這個人

是否只有我

不愿意辜負這一山好月光

孕就的生，孕就的死

夜聽十面埋伏

1

風月滿窗，我怎么能托辭悲秋

怎么能澀澀地獨奏。修正這冷卻了的世界

多幾個驍勇壯烈的英雄

每當我學會傾聽

這孤樹，這烏江，就被慷慨占據

仰望星星的痛苦……持續到午夜以后

望不穿的凄涼啊

在暗夜里轉折的，在斷弦上低回的

抄襲著楚漢的十面埋伏

木落山空

2

我是不真實的孤獨。是一把曲牌，無處寄托

是等你，升帳的乖孩子

千百個哭聲充斥在密室里，聲音不絕于耳

這行板，小快板，急板。這滑音。這暗流

這暗流從哪里來

是楚，還是漢

所有低音在漫漫長夜，尋找可以孵化的地點

劈開我多病的內心

3

我忍住眼淚

不能感動蒼天和大地的眼淚

狂奔的是金鼓，是馬蹄，是劍弩，是壯闊的號角

親人，你會不會讓我更強大。面對三軍

卸甲安睡

4

允許我像放棄其他世界一樣放棄你

穿越那些陰陽卜筮，穿越宿敵的巨大走廊

我要把我交出去，手執短劍而死

不再感知巖石、泥土和森林

不再點將

列陣

我們就此成為絕響

成為琵琶的一聲裂帛。成為不可不知的民樂。

這個不要彈，用拇指向外撥一下

模仿自刎時鋼刀落地之聲。更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