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格爾塘:一分鐘的路過
汪格爾塘,群山環繞下的一塊谷底,沿路而建的小鎮白墻黑瓦。
陽光金色的舌頭伸進車窗,舔舐我激蕩的內心。我的路過,拉長了這里的時間——
山坡上白塔的金頂閃閃。
樹枝間紅鳥的翅膀顫顫。
三位藏袍裹身的男子,躬身向前,背著生活的鹽巴和燒酒。步履緩慢。拐過小鎮的轉彎。
國旗飄揚的汪格爾塘小學就在眼前,這里是我大學同學才讓教書的地方。十二年了,我們未曾見面。才讓啊才讓,我的行程匆匆,我要在天黑前趕到遙遠的四川。
人生總是這么無奈,我們常常被一輛快速前行的車子拉往遠方。
汪格爾塘,我一分鐘的路過,錯過了與才讓相聚的機緣;汪格爾塘,我一分鐘的路過,對于過去的日子無法復原。
諾爾蓋草原:記憶或者安詳
秋日的諾爾蓋草原被黃金鍍亮。廣闊遼遠……深藏壯烈的歌聲。
身穿透明睡衣的諾爾蓋草原,在這正午睡著午覺,它伸向天邊的胸脯緩緩起伏。
它夢見了一只已經冬眠旱獺的夢:天空淡藍。綠草茂盛。隨后,諾爾蓋草原又夢見了許多年前那支北上隊伍的夢:穿過沼澤,奪取勝利。
那些倒在水草深處的英魂,永遠留存在高天厚地的空間——
一地金盞花,芳香四溢,盛滿了凄風苦雨的記憶;一群白水鳥,湖畔嬉戲,展現了悲壯征程的史詩。
諾爾蓋草原的午覺過后,隨著銀飾丁當作響的伴奏,身材姣好的女子吹出嘹亮的口哨。
接著,諾爾蓋草原又回過神來:黑牦牛漫游,白綿羊競走,它們低頭,隨意啃食嘴邊的陽光。
九寨溝:紅色水鳥與微醉眼神
向上的森林把綠色的深情高舉過頭頂。
高峻的雪山把潔白的哈達捧起在胸前。
寬廣的天空撒下蔚藍的光芒。
九寨溝的綠,九寨溝的白,九寨溝的藍,縱身一跳,蹲在九寨溝眾多的海子。
眾多的海子在紅色水鳥的俯瞰里依次展現:長海。天鵝海。五花海。鏡海。芳草海……一個個藍水晶的眼睛。
藍水晶的眼睛深遠又剔透,鮮嫩又清涼。
藍水晶的眼睛微醉又熱烈,寧靜又甜蜜。
我是遠道而來的扎西尼瑪,縱有一腔詞匯,面對這眼神,竟語無倫次,亂了方寸,就像萬千溫柔的箭鏃穿透五臟六腑。
那只紅色水鳥鉆入眾多海子的其中一個,款款滑行,海子的眼神就有了喃喃細語,就有了七彩之光。
紅色水鳥歡快地游動,我幸福得眩暈。是紅色水鳥鉆入了我的夢境,又像是我鉆入了紅色水鳥的夢境。
瑪曲尕海:深藍色的液體
小革金黃的手臂向上托舉,抬起了瑪曲大地的高度。瑪曲大地的高度誕生了一只巨大的水珠:尕海,深藍色的液體。
我坐下的越野小轎車好似黑色的甲殼蟲,從公路拐向通往尕海的草地。草地太寬,尕海太大。尕海尕海,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路途遇見快速穿行的灰鼠,它們身手敏捷,洞穴隱秘,它們在尕海邊建立起強大的帝國,它們在瑪曲草原上拱出一個個黑色的粉刺。
爾后就遇見了鷹:一只在空中盤旋,隨時準備向地上俯沖,另一只蹲在圍欄的木樁上,神情麻木地觀賞著我的到來。我突然想,瑪曲草原的鼠害,多半與地上這類懶惰的鷹有關。
然而,瑪曲尕海,深藍色的液體,包容了天地的風霜,悄無聲息地滋養著平闊的高原。
然而,瑪曲尕海,深藍色的液體,洗凈了我眼里的迷霧和心上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