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塵.流年

春夜不眠

——致小芹

要學會借用春天，借用

乍暖還寒的夜。

啊，春宵一刻——黑暗醒著，

干凈的身體醒著，

星光月色，被拒絕于輕薄的紗窗外。

此刻，誰是暗夜的主角？

指尖和舌尖上，

埋伏著劈啪作響的靜電。

酒窩和臍窩中，

斟滿了芬芳四溢的酒漿。

此刻，青春的身體是瘋長的藤蘿，

是快樂的波浪與礁石，

適合蓬勃，綻放，

適合低吟，尖叫，

適合縱情搖曳和激蕩。

像柔韌的春風，消融堅冰，

將一池春水攪動，

向虛空的堤岸，

漾起一波又一波漣漪。

玫瑰的雨，瘋了，醉了。

我從你蝴蝶的唇里吸吮著

致命的幻劑。

你從我灼燙的身上找到

煙花的引信。

哦，春夜，把暈眩的秋千蕩向更高處。

我們是強子對撞機，是粒子加速器。

我們是——

活塞，油泵，發動機，

推動春天列車轟隆隆一直向前。

此刻獸性是美，占有是美，淫蕩是美。

迷離的眼神，火花迸射，

點燃干燥的空氣，是美。

兩顆相撞的星子，

那焚燒后的同歸于盡，是美。

哎，這一對被上帝貶出伊甸園的逆子，

被時光無情軟禁的囚徒，

只能用這肉體的歡愛，

對抗著一代又一代的

衰老和孤獨。

一場雨水又能怎樣

一場雨水，又能怎樣？

它讓白晝化作黑夜，煙塵不飛

城市壓低了聲音——

葉子上的塵埃，慢慢洗凈了，

現出自身的光澤，

蟬鳴也在樹林中消隱。

綻放的雨傘，斑斕的雨衣，

雨天創造小小奇跡：這些看慣了的行人

突然改變了形狀，顏色。

一片片水洼，把天空翻轉，

搬運到大地之上，

倒映著塵世間，匆忙的幻影。

夏天，瞬間遠了。

愛著的人，找到了傾訴的借口。

而我，淡然老去。

微塵

“你們來自于塵土，終究要歸于塵土。”

又一年。陽光冷徹，冰霜灼痛。

親歷的事情，

突然丟失了記憶。

誰能夠從容逃離？

黑洞就在身邊。它吞噬著，

昨天的一切不可逆轉。

發間的銀絲，腳底的襪洞，

大雪阻隔了歸程，

蒼茫的世界上，我

比一粒微塵能重多少？

喧嘩一刻未曾休止。

我的內心，只能從污濁的泥沼中

汲取清涼之水，

維持荒誕的余生。

誘人的桂冠遍布荊棘，

有多少血浸染它殘酷的光暈。

一次就夠了，

不要再和我提起永恒。

又一年。虛偽堆積，惡行遍地。

我，混同眾人，忘卻了

茍且生活的可恥。

流年

小樹林落光了葉子，后面的村莊

突然裸露。點點燈火，

在十二月的寒氣中閃爍不定。

天藍了一大片，圓月亮像晶瑩的大氣泡，

從道路的盡頭冒出。我擔心，

升高后，它會不會輕易漲破。

街燈桔黃，單車下的道路呈現青色，

向空茫的遠方伸展，

仿佛不會有盡頭。

灰色的城市已經甩在身后。

風雪沒來，那些我們無法預知的事物，

還在路上，比夢遙遠。

不可能所有的好都是你的，

壞也是如此。

日子一如從前，是我自己調慢了腳步。

啊——塵世恍惚，時光新鮮，

有些簡單，有些零碎，

我的淚水稍微有些不適應。

作者簡介：晴朗李寒，男，生于1970年10月。河北河間人。寫詩，譯詩，編詩。B型血，天秤座，屬小狗。喜歡看書，畫畫，旅游，攝影，發呆。現居石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