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羽詩五首

詩人簡介：

羅羽，河南平頂山人，著有詩集《音樂手冊》。

回家

多年后回家，那喝剩的半瓶酒還在桌上

灰塵跳蕩，我在你的笑聲里笑你

把門框和泡桐分開，窗外

年代也區別了拆遷、梳妝鏡

在群體里解救個體的軟弱，工廠已是遠景

沿著馬耳草旅行，朋友們

返回河邊，小沙鰍吐出的幻象移走麥田。粬酒啊

還是那么好喝，老鴨湯

取消餐館轉暗場時的交代

問答總是悄悄的，還有一些溫度，燈光照射的臉卻變

得黯淡

“一談到詩，每一個資本家

都是一個柏拉圖。” 說得對呀，下雪了

伴著雪，完成的批評凍得發白，所有居民

等待一次低語。藍帽子、煤塊

燃亮球形物的側影，對冒險的破壞

顫栗于擊打停止時的檢驗。如果還有什么警覺

完整的一定會想起不完整的，預期

在雪里破碎，街道的拐角

暴露自焚與跳樓的人變量的真相。設定了你不是

調查表上的人，那你就是俱樂部里的一句俚語，或身

份不明的丑角

律師的眼睛受到侵犯，吊打

那些被拘禁，意圖虛構了你的靈魂

倫理沖突包圍了相關新聞

我和你互換東北亞的昂宿星團、雪線，并延緩它們的

融化

而另一個自我肯定：十九世紀

是一棵櫻桃樹，移栽到二十一世紀，

也還要在成長中喧嘩

偏差是一首詩的咽喉地帶，舊的生活中氣候變化

讓我遠離你的另一次運動

滾雪球，又發現積雪和流水的漫坡

早醒的老鼠，撤出物流倉庫后吱吱地叫喚

你去的地方，將有一個盛大的空間

晚報大廈把丁香的依附性引入畫面

到時候了，不是定格到時候了，詞語都避開了輕和重

行為的物理痕跡，就像馬吃剩下的草料

“語言是對現實的愛”。對呀，這就像

即使看到了，我也不好理解

鸊鷉在雪里的轉向

或許，它尖喙的頂端就是你的想法，有別于河水埋住

一半的嬉戲

卻容易找到對語言的愛

寒冷的瞬間，回旋家里的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和我一樣，你敲了敲河岸護欄

雪下的更猛了，結冰的橋面

又落了厚厚的一層

黃花嶺（三）

刺玫在直升機下鳴叫

羽狀復葉倒退成你的云團

呼吸真理時，羚羊

用蓄水池照亮小臉和短須，你的耳朵

墜落布宜諾斯艾利斯燈魚。睡在野蜂群中

又醒來，一只雌蜂，不去蜇你

山楂樹被風搖動，飛向太陽

你所從屬的土地，有太多的罪人

他們不是囚徒，是國家散開的氣味

水槽邊收身的松鼠，逃離狐貍的病理

牛舌菌，在樹洞中排出圓形的雨水

喂養經期或孕期女性的虛幻，讓她們看見

各自分離的菌管，聽到遺忘的呼救

此刻，詩歌內部的荒涼仿佛你攀上的崖頂

指示牌碎了還能做成什么？背包裝滿

象形石，領袖人物被陣陣歡呼留在他思想的暗影

你那過去的牙齒，還有草屋

淹沒在曾經的雪原

氣流，氣流，在申訴農藝師的受損

躺在潮濕的板床

一節肋骨做成新世界，釋放記憶

你住宿在這里，就選好了要離去的地點

汽車的彎曲，像特務的音調，矮下去，再低一些

進入色相的生活

一個人打擊不是仇人的作曲家

黑紅的嘴唇舔掉你鼻翼上的空曠

背后，愛情場景的隱喻端來了一杯又一杯酒

鮮蘆根，石桌，篝火晚會的灰燼，升到霧中

你喜悅你的水星這時不能回到綠色，多么快的游移呀

寬廣的立場向那些忍耐集合，當烏梢蛇的秘密

跟著你下山，一只眼的眨動變化另一只眼

那么，你用淚水、洗浴、自由、辯解

更換一切危險的空白

在河南大學

我們在兩棵圓柏下游泳，看穿

刺青的幻術。啊，所有恐懼

還在自身，波浪的茵陳再次落下

變色的雙臂隱藏民國建筑

一片露出水面的日子上，飛著我們的幾何力量

一所大學被水菠菜戲仿

那些紋身機把皮膚割開了嗎

蝴蝶的顏料經過了哪些社會制度

更為原始的人性有黃花地丁的水分嗎？我們

還去過蘇聯，互咬著一嘴雪、冬天

在亢奮中消滅真理的性欲

啊，一開始，榔榆、珊瑚樹就錯了

迎合是祖國的干燥，賣給危機的白篙已不在我們碗里

還有筷子的里程，不去追趕竹林的作用

出生地就是埋葬地，秘密

就是水蘿卜稞的表情

煤城的稻田吹起風，顛倒好看的處女

十二平均律離開數學的下午

啊，正像我們知道的，彈簧的呼吸是傷痕

芨芨菜是田園詩

有害的磁盤發動流水的攻擊

短缺的標志是減弱的差別

另有盤查的挽歌，對弱小施加暴力

親人的申訴又沒有效果

沒羞沒恥地喝酒，在喝下的時候

生活的路線通向災難

退讓，能有云見菜、馬圣菜、低影菜的解釋嗎

自行車還有方位嗎？是呀

“你們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

給你們一個說法。” 叉車，不會被電話阻止

灰蓼頭草卻會被車站警察打成重傷

萬向輪，啊，滑動，悲劇的陽光轉到政權的潰散上

聽吧，一次哭叫，有樸素的道德

它的柴油味，響著審判的聲音

一個人病了

一個人病了，成為病例。另一個

在尋找開闊。兩個人的一只梨

曾晃動一列火車的梨核，它的缺陷在于，其他險情

也要脅迫速度中的梨樹

車站到了，完成評論的暗影

離開車窗、車鉤、踏板

哦，一個人的病

不是現在發生，就是在幾天以后

病因的梨樹葉

懸置，無形，在另一個人

腳步外閃光。多么迅猛的象征禮物

送到了手藝的表面

天氣的鏈條接住縮短的平房

旋轉的堅持，躲避新栽梨樹的樹坑

解釋一個人的病，還需要

另一個人的梨花，體溫

總是在國家給出的條件下，有升有降

溫度計的強大經過落實，一直有

看不懂的暗示。一個人病了

另一個人很快衰老

兩個個體的對抗、和解，有梨樹枝的平均律

黝黑，像兩個人下午的洗漱間

一個人病了，不是

一個人病了，是一只梨病了

一只梨的病，又是兩個人在病中

找到的開闊

這還是一首詩最后的結論，兩個人

在一只梨上發現的，是一只梨和一個人的病

兩個人的梨，是兩個人一樣的病

或是差別。一只梨

又是一個人對它的病及水立方的認識

不是這首詩的運載工具

農學院

它，在一個特殊組織的社會中

作為自己的一個演示而存在

——阿什貝利

信心都是老英的，他演示了

新修的監獄外牛舌棵的生長，從望田鄉

到瓦房邊的深綠，紅泥凸起的田埂

是僅有的空隙。午飯剛過

饅頭和小青菜迎著涼風

如果我們是這里的人

就是已失蹤的人，缺少事件的速度

聽不見臨時卡車的慌亂。饑荒年

饑荒年

退回日歷，對著水塘

大聲喊我們打上補丁的屁股

主席臺揪出計數的黎明

有壞頭目和他們軍大衣，才有我們嘹亮的路線

各類分子捶打水杉，撒尿的希望

才找到木棍支起的新廁。我們的日子

降到某一點鐘，被反復批判

刻下小蛇一樣的記號

揣起草紙的疾病

所有的臉都是老英的，他的泥濘

就是他的故鄉

最初的雁陣，也是最后一次

我們看見，楊絳的自我

是一些螢火蟲，照著渠里的魚

她的異鄉人后期，靈魂里的雨

只多下了一天

接受信陽改造的，和拒絕的，都離開了水牛

生與死的說法也是老英的

“好像不是在走，好像沒有腿”

而我們被改造，活在我們和一片速生林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