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觀察楊梅的十三種方式

鰻鱺

游離在咸淡之間？ 就如在利潤和

市場份額之間徘徊

現金流是最后的固守之河

決定論總歸失敗？ 我們無法窮盡所有條件

鰻鱺流動？ 效率一身滑膩

溜光穿行過水藻和泡沫？ 機器和庫存

水質干凈？ 真正的市場是充分競爭的市場

鰻鱺？ 在海水出生？ 在河流長大

咸淡自知？ 通縮然后通脹

在欲望里生產？ 在貨幣上銷售

利率和儲備金？ 交叉成洄游的拐角

四處鉆營的？ 是掐不死的資本？

假如天地為網？ 網為養鰻場？ 或為烤鰻廠

尾部？ 你唯一的鰭？ 這金融的衍生物

如何能擴張成翅膀？ 如何脫離政府

從而不受調控或裁制

鰻鱺？ 無鱗是種美德？ 沒有盔甲是種仁義

沒有抵押的信用卻是最大的風險

負資產就不是資產

假如把你的肉虧光 ？沒有鱗的你？ 就無處存放

盡管

人有人路？ 鰻有鰻道

不觀察楊梅的十三種方式

我翻墻進入自己內心

腳跟幸福地骨折

——題記

一

在你的十根指尖上刺出血蕾

我和楊梅樹，同時感到了疼痛

暴動，從根部涌上

紅色武裝出沒在窮鄉僻壤

打土豪，分田地

二

我生養不出那么多女兒

但愿你妻妾成群，那嬌媚豐滿的，迎風亭立的，

全被陽光一筐筐娶走

而我青澀、弱小的兒子，夭折在草地，相忘于江湖

誰在橫空出世

三

嗩吶聲響。青山綠水一程又一程地相送

我所有的財富就是你們

花轎一進門，我便傾家蕩產

女兒，我是你最后的嫁妝

四

被活生生地剝皮

倒吊枝頭，一身鮮血

我用手把楊梅樹捂住，又從指縫淋漓地流出

五

葉脈流承，薪火相傳

一年一度梅雨，一年一度楊梅紅

可我一生一次

六

想叫你一聲梅，卻誤解為梅花

姓比名重要。叫你楊，又誤認為楊樹

七

有一次夢中的雷擊，所有青綠色的楊梅

霎時炸紅

——誰的末日之路被一群燈籠

照亮？

望梅更渴。欲望使你暴斃于途。

八

假如有三棵楊梅。一顆青澀的給他，一顆半紅的

送你，一顆紅紫的留給她。

我要的是第四顆。

九

而塞尚會如何畫出四顆客觀的楊梅

對高更是容易的，那些飽滿的乳房旁的花朵

可梵高會把楊梅涂抹成黃色嗎

如果交出一樹楊梅，誰會拿出一支交響曲交換

別說莫扎特、勃拉姆斯

海頓的眾果之樹也沒結出一顆

十

勞倫斯說：我們生來就是尸體。我懷疑我們是否有人

真的了解了一只蘋果，一只完整的蘋果。

我開始懷疑我什么時候了解過一顆楊梅。一顆完整的

楊梅。

十一

誰帶我上路？他總在

楊梅未結出之前就隨手摘去

總在我們忘卻之后端出一樹酒香，總在

滅亡前叛變，總在被俘后起義。我只能

水底撈月，替楊梅保存果核，替

陣亡者睜開眼睛

所有的河流都是傷水

十二

出來混，是要還的。

梅雨過去，秋后算帳了。

十三

和我一起回家。家在東魁。

一路上，楊梅這個詞我寫了十二次

那么我寫第十三次，又到底和楊梅有多少聯系？

作者簡介：傷水，原名蘇明泉，1965年出生于浙江玉環島。務過農，教過書，經過商，當過官，開過校，辦過廠，編過報，兩次下海，現無業。1984年開始寫作，印有詩集《將水擊傷》、《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