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還沒有學畫國畫,冬天出門,看到路邊粗壯的梧桐,尤其在沒有人煙的曠野,看到參天的白楊,我的心,會緩緩地靜穆下來,眼睛,會一遍遍地望向那盤遒的枝干,那細膩如發,而又蔥蘢如蓋的樹冠,我就想,它是一幅畫,一幅筆筆柔韌精謹的工筆畫。
于是,在我的文字里,有了“工筆畫”三個字。
我的生活極單調,只有兩個坐標點,家和辦公室,當然,有人說這就叫做安逸。日久天長,我竟然也喜歡上這種叫做舒適的日子,不再愿意去嘗試那種被稱為“磨礪意志”的那種生活。周日的時候,公園里賞賞梅,河堤上吹吹風,商場里買點食物,也可以猶如富人一樣,任時光安詳地流淌走一朝一夕……可以和我的鄰居一模一樣,躋著拖鞋坐在門口的太陽地,安靜地納一雙印有梅花圖案的鞋墊。甚至,我會慵懶地翻看一堆舊照片,消磨掉整整一個下午。我想,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幸福,一輩子就這樣了。直到我看到冬日曠野上的樹,一意孤行地等待著春風,擁擠著為它掛上一片片綠葉,把那細如發梢的枝丫密密地遮蔽,是那曾經簡潔的枝干,看起來繁復,卻是一幀清幽的工筆畫。
今天,一只羊豪筆,一壺墨汁,一張柔軟的宣紙,等待著我去完成一幅冬日的工筆畫。那里,南飛的燕子只留下一個孤寒的窩巢,游蕩的風在枝丫間迷茫地穿梭,冰冷的陽光金屬一樣,閃著凜冽的光,大地寂靜地沉默著……
如果說文學是我的工筆畫,文字是心中的寒冬,那么,筆墨就是那暖暖的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