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在端陽節,母親除了煮粽子給我們吃之外,還要燒艾蒿水讓我們喝。艾蒿水又苦又澀,但在母親的眼里卻是圣水,從母親的眼神和語氣里,我是不敢隨便倒掉的,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對母親的安慰,因為母親每年都要從很遠的山上去割,其辛苦程度也是很難言的。
記得那年的端陽節,天下著大雨,屋外的樹木,遠處的青山都彌漫著煙霧,門前的小溪里水也是滿滿的。看到這樣的天氣,我心里特別高興,今年我可以不必喝那又苦又澀的艾蒿水了。但在高興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我發現母親好像什么時候不在家里了,我的心里隱約升起了那么一點憂慮,輕飄飄的,激得我的心里怪不好受。
天,快要黑了,母親還沒有回來,我也有些擔心,于是我找了一把破傘,向雨中走去。冷風夾雜這雨屑吹打著我的臉,寒意直滲入我的骨髓。唉,別去了吧,我想掉頭跑回去,卻又想到母親,我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著。
走著走著,雨霧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瘦矮的身影,離我越來越近,我急忙跑了過去。果然是母親,只見她戴著斗笠,身上的衣服已被雨水淋濕了,臉色蒼白,嘴唇變成了紫色,右手還提著一小捆艾蒿,腳下的涼鞋沾滿了泥巴,在風雨中艱難地走著。
“媽——”我喊了她一聲,好久她才回想過來,努力地說出了一句話“你,你怎么來了?”我沒有接著說,只是從母親的手里搶來那一小捆艾蒿,無言地和母親一起在冷風里走向家門。
到了家里,母親換了套衣服,歇息了一會兒,又開始忙著去煮艾蒿水了。忙碌了半夜,才煮好,我舀了一碗喝了,弟妹喝了一些,母親也喝了一點,大家才睡去。
母親的身體素來不是很好。第二天,我發現母親感冒得很厲害,又不時地嘔吐。但灶臺邊的活兒卻沒有人來頂替。聽著她嘔吐的聲音,看著她略顯憔悴的身影,我的心里好像針扎一般,一陣陣疼痛。
倚欄而立,回想起這些來,我,一個做兒子的卻無能替帶母親的苦痛,心里的愧疚像杜鵑的啼聲,什么時候才能完了呢?
插圖:鄭德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