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父親(組詩)

母親的簡歷

在母親的床頭，我看到了一張

母親填寫的簡歷

姓名:朱小英。女

一九六六年四月二十八日出生

文化程度:小學

政治面貌:很好

出生地:空白，未填

現暫住兆豐七隊(廣東省中

山市某小鎮)

聯系電話:13427018402(我

的號)

戶口所在地:湖南省寧元

(遠)縣李家鋪鄉馮谷均

村8組(我的家鄉)

家庭成員，少軍，兒子

少弦，女兒

歐陽元順，丈夫

2002年2月

于宏達利五金廠做普工，沖壓

2005年5月辭工，理由回家

2005年8月到2007年5月

于智朗電器廠做生產工，辭

工理由

回家

期望工資800到1200

最好廠里包吃包住

服從組織

聽從領導安排

特長:吃苦，愛勞動

早起的父親

狹小的院子里，父親的腳步聲

穿過剝落的墻壁。六點零五分

腳步聲在洗手間的位置停

留。六點十分

水龍頭下響起滴水聲。

鍋與菜鏟碰撞，聲小而突兀

在全家人的睡眠中

父親又用了五分鐘，解決了

全家人的早餐問題

這曾在煤礦里摸了六年黑的人

得了現在的骨質增生。

五兄妹中排行老二，高度卻

不爭氣

托福于骨質增生，右腿細過

于左腿

右屁股高于左屁股。

脂肪和啤酒造成的虛肚

使父親的短褲松垮而邋遢

不用睜開眼睛，也能看見

父親忽高忽低的身影。骨質

增生

十年的病痛，仍舊依附著父親

六點二十分，水龍頭響起

父親洗凈了剛用過的碗。

年過五十的父親，早睡早起

的父親

五公里外一間五金廠上班的

父親

在一陣抑揚頓挫的腳步聲之后

于六點三十分整，終于肯推上

哐當哐當的自行車

離遠了我的臥室

傍晚

當天空開始泛黃，母親就準

時會趕回來

為了晚飯后的幾塊錢加班費

每次自行車尚未停穩，母親

就匆忙跳車

原本對自行車感冒的人，而今

熟練得不再讓人擔心。跟母

親不同

父親是先剎住車，腳尖撐在

自行車左右。他們兩個，一個

失去了苗條，一個患上了骨

質增生

有段時間我沉迷于想象:想

象我的父親

有著叱咤風云的過去，又希

望他永遠

像現在這般老實。既認定他

以前

是脫韁的野馬，又希望他以后

如魚缸里的金魚。

我渴望母親重返青春，找回

昔日的身段

又希望她長將如此，肥胖下去

既渴望她再現百靈的歌喉，

又不愿舍棄

她現有的磁力

我的想象寬廣而持久，在舉

棋不定中

創造了一個虛構的尺度。

責任編輯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