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偶感

訣別見真情

“訣別”在現代漢語詞典中指不易再見的離別。英國詩人拜倫的《訣別詞》是寫給1815年與他結婚的妻子米爾克班的。米爾克班是一位篤信宗教、思想僵化的貴族小姐，因無法理解拜倫離經叛道的思想和乖張怪僻的性格，于1816年1月帶著剛剛滿月的女兒艾達返回母家，隨即提出與拜倫分居。拜倫大為震驚，寫信請求她重新考慮，她固執己見，不為所動。3月17日，拜倫同意分居，寫下這首詩向她告別。

拜倫以“超凡的勇敢”在作品中多次猛烈抨擊英國反動當局及其御用文人，無情揭露英國社會習俗、道德、法律、宗教的虛偽和卑劣。英國上流社會和教會對他恨之入骨，以她妻子出走為借口，對他進行大肆圍攻，謾罵、中傷、孤立。拜倫始終不向惡勢力低頭，在不屈不撓的斗爭中展現了獨特的人格魅力。他說“如果這些流言、誹謗和咒罵是真實的，那就是我不配住在英國；如果是假的，那就是英國不配給我來住”。1816年4月，28歲的拜倫永別了自己的祖國。1823年之前參加了意大利民族解放運動。之后，轉向希臘的民族解放斗爭，把變賣羅岱爾莊園的款項和稿費積蓄全部用于支持希臘的獨立事業。1824年4月19日逝世，希臘政府宣布為國喪，全國哀悼三天。魯迅在《雜憶》中寫道：“也還記得讀了他的詩而心神俱旺，尤其是看見他那花布裹頭，去助希臘獨立的時候”。

米爾克班的離去，使拜倫的處境雪上加霜，飽嘗情感的折磨和精神的痛苦。詩人怎樣與妻子訣別呢？按常情常理，應是充滿怨恨、譴責，詩人卻以祝福拉開帷幕，“謹祝你如意！如果是永別/那就謹祝你永遠如意/這顆心即使不能諒解/對你，它也絕不會叛逆”，這種獨特的表達方式與眾不同，出乎人們的意料，但又合乎詩人的情理。“如意”含有兩層意思，一層指妻子擺脫詩人的牽連，如愿以償地過上幸福寧靜的生活，另一層暗指妻子的舉動獲得當局的稱贊，帶有揶揄反諷之味道。“這顆心即使不能諒解”，很委婉地表達了對妻子隨波逐流的不滿，“對你，它也絕不會叛逆”，展示了詩人大海般寬廣的胸懷和對妻子的真誠，思想和情感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如果是永別”說明詩人還不相信妻子就那么屈服于世俗的力量，那么絕情而去，還幻想妻子醒悟后回到自己的身邊。“你的頭貫向這胸懷棲止/那安恬的睡夢已一去難尋”，詩人傾訴著自己的失落和孤寂，追憶著逝去的溫馨和恬美。“盡管這世界為此稱贊你/對你的舉動報以笑容/這些贊揚其實是冒犯你/它們根植于別人的苦痛”，詩人認為這世界所謂的稱贊和笑容是用心險惡的，是對人類最美好感情的褻瀆，是對米爾克班人格和人性的冒犯。“還是請不要欺騙自己/愛情只會慢慢地衰敗/猝然一擊/就能把兩顆心徹底分開”。詩人雖然不相信愛情的火焰一下就能熄滅，但還是憂心忡忡，“會不會教她喚一聲爸爸/爸爸的撫愛她必得棄絕”，這是大丈夫的真情，也是英雄豪杰的悲情。“當她的小手將你緊抱/她的嘴唇和你的貼緊/請懷念他吧——他為你禱告/他曾受惠于你的愛情”，“如果她的面貌和神氣/有幾份像你永訣的故人/你的心兒會溫柔地顫栗/它的博動還那樣真誠”，如果說開始的祝福像暖冬，而現在的祈禱就像暖春一樣。詩人從血濃于水的親情上揣測和想象妻子的溫柔和真誠。詩人選取的是昔日普通的生活場景，但思想、情感和心境有別于過去。過去的天倫之樂、人間親情已一去不返，現在是人去樓空，睹物思人，觸景傷情，別是一番滋味，平常之景變得不平常，帶上傷感悲壯的色彩。“每一種情感都搖搖欲墜/全世界都無法折服的驕傲/卻向你折服——遭你擯棄/連我的靈魂也棄我而逃”，“全世界都無法折服的驕傲”最能體現出詩人傲岸高潔的情感，“卻向你折服”反襯出妻子在詩人心目中的分量，也突出了愛情在詩人心中的地位。詩人在第三節中就有“那樣鄙棄它并不相宜”的詩句，“遭你擯棄”妻子不但沒有珍惜，反而棄之如履，一種天懸地隔的落差具有極強的沖擊力和震撼性。“這些言語所含的哀傷／有甚于臨尸一慟的悲哽”，最后“連我的靈魂也棄我而逃”，“心靈已枯槁，孤獨，衰謝/死亡卻不肯翩然惠顧”，可見妻子的離棄對詩人精神的打擊有甚于政敵的打擊。一個英國都沒有征服拜倫，一個女子卻征服了拜倫；一個英國都沒有打倒拜倫，一個女子卻打倒了拜倫。

米爾克班的離棄，詩人滋生了無限的渴念和遺憾，撞擊心扉時產生了一種非凡的旋律，這種旋律源于內心刻骨銘心的體驗，表現出詩人偉大而優美的氣質，崇高而偉岸的情感。這首詩如果不署名，一看就能斷定出自拜倫之手，因為口吻、氣質、個性、風格完全是拜倫式的。一般意義上的詩美在于語言的張力和想象的空間，而拜倫的詩沒用一個曖昧的詞，不具備意義的多向性，直白到一覽無余的程度，全部的美在于情感的厚積薄發，像火山爆發一樣將內心的巖漿噴涌而出，含蓄的藝術表現手法已沒有用武之地。詩人毫不隱匿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坦誠和直率產生了極強的藝術感染力。寫這首《訣別詞》時，拜倫“經歷了一個筋疲力盡的時刻，平息的時刻，赦免的時刻，以及某種十分接近泯滅狀態的時刻”，這種情感是復雜的，也是深刻的，有苦澀的祝福，有甜蜜的期盼，有悵然若失的痛苦，有幻想中的兒女親情，有政敵圍攻下的激憤，可以說是五味俱全，五臟俱裂，哀婉動人。這種情是虔誠的，純潔的，美麗的，富有無窮意蘊和內在熱力，有一種思想底蘊支撐的強悍，顯示了詩人胸中一種大氣，豪氣。氣是文章主，氣是詩歌骨，《訣別詞》貫注凝聚著詩人的這種氣，有一氣呵成，不吐不快，痛快淋漓，如釋重負的感覺，展現了詩人胸懷的坦蕩、情感的堅貞和人格獨特的魅力。

憂傷的愛戀

聶魯達是蜚聲世界文壇的智利詩人，1971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早期給他帶來聲譽的《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詩人認為“沒有一頁可以作為建設用的鋼鐵，沒有一首能給人們帶來他們所需要的健康和面包”，這也可以看作后來聶魯達詩風轉變的一個宣言。《第二十首情詩》與貧困、戰火的環境不合時宜，但它像一首憂傷的小夜曲，舒緩低沉的旋律回旋在你心靈的天空。當我們隨著詩人一同去追憶那份逝去的愛情，感受那份無奈的失落時，體驗到的是一種人性的感動和藝術的美。

在一個凄冷的月夜，詩人形影相吊，喃喃自語，在回憶往日纏綿的愛情，訴說失戀后心中的悲傷和哀怨。“今夜我能寫出最悲涼的詩句”，比如寫：“‘夜晚繁星滿天/藍色的星星在遠處打著寒顫’”，悲涼從心中流出，眼中的自然景物也染上了這種感情色彩，星星由金色變成了藍色，星星閃爍似在打著寒顫，一落筆就奠定了全詩憂傷的情感基調。“夜風在天空中回蕩和歌唱”，進一步借助自然景物渲染這種悲涼的氛圍。“從前我愛過她，她有時也愛過我”，從“有時”可以看出她對詩人的愛搖擺不定，不夠堅貞，這就埋下了失戀的種子。“在那些今宵似的良夜我曾把她摟在懷里/在無邊的天空下，一遍又一遍地親吻”，“她那雙出神的大眼睛叫我怎么能夠不喜歡”，昔日的良宵美景和浪漫情懷稍縱即逝，而今夜，“我傾聽著遼闊的夜，失去她更加遼闊的夜/詩句跌落在心里/仿佛露水降落在草地”。今非昔比，詩人今夜體味到的是空曠、孤寂、凄涼、憂傷，就像“露水降落在草地”一樣自然。“我的愛情未能把她留住那有什么關系/夜晚星斗滿天，而她沒有和我在一起”，表面上的豁達與內心的惆悵看似矛盾，實則更真實地表達了對伊人深深的思戀。“仿佛為了走進她，我的目光把她尋找/我的心在尋找，而她沒有和我在一起”，詩人反復訴說“而她沒有和我在一起”的失落和痛苦。“不錯我不再愛她，但我對她何等迷戀/我的聲音曾尋找清風，好隨之傳到她的身邊”，不再愛還在迷戀，這種矛盾的心情更能表現出詩人的一往情深，詩人希望清風把自己的聲音傳到她的身邊，讓她知曉“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傷感。詩人清醒地意識到“她將屬于別人/她的聲音，她那明凈的身體，她那深邃的眼睛”，“是的，我已不再愛她，但也許我還在愛她/相愛是那么短暫，負心卻如此久長”，從理智上講，詩人已不再愛她；從情感上看，詩人還在愛她。愛與不愛詩人也難以說清，但不容否定的現實是短暫的愛情像流水一樣已逝去。“雖然這是她帶給我最后的痛苦/而這些也許就是我寫給她的最后的詩句”，從“最后的痛苦”可以看出這段感情已無法挽回，從“也許”看出詩人對她還是藕斷絲連，難以忘懷，欲罷不能。

這首詩以感傷和憂郁為基調，抒寫了詩人失戀后凄迷悲涼的情懷和無法平靜的內心，也見證了人類感情的美妙、真誠，情感真摯而優美，韻律舒緩而深沉，意境新鮮而豐滿。

啼血的杜鵑

雨果作為小說家，他的《悲慘世界》《巴黎圣母院》已廣為人知；作為文藝理論家，他的《克倫威爾》序，已成為法國浪漫主義文學運動的宣言書；作為詩人，在中國知者甚少。雨果的文學創作從詩歌開始，到詩歌終結，貫穿一生，共創作了25部詩集，代表了19世紀法國詩歌的最高成就。有人把他比為古希臘的荷馬、意大利的但丁、英國的莎士比亞、德國的歌德。

雨果的詩歌反映了19世紀法國重大的歷史，歌頌了法蘭西人民苦難而不屈的靈魂，具有史詩的特性；濃郁的愛國主義情感在雨果的詩中達到了空前的高度，在祖國生死存亡的關頭，他高吟著“法蘭西啊，我宣布，我已經把你選定/你才是我的祖國，光榮唯一的愛情！”雨果寫給朱麗葉·德魯埃的情詩纏綿不絕，深沉雋永，是情詩中閃爍著奇光異彩的瑰寶；寫家庭題材的詩更是感人至深，真實生動地表現了一個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天然而成，絕無雕飾，情深意切，發自肺腑。在詩人眼中，“我的父親，一個老是笑瞇瞇的英雄”。寫母愛，“啊！慈母的愛情啊，人人不忘的春暉！”雨果十分喜歡孩子，有人說云雀之于雪萊，鮮花之于彭斯，和兒童之于雨果一樣，都是詩人心中最美好的東西。雨果寫《只要孩子一出現……》時，已是3個孩子的父親，長女萊奧波特蒂娜已6歲。“只要孩子一出現，全家的大大小小/大聲地拍手歡叫”，“一本正經的談天，……在笑聲中馬上就停”，這種場景寫出孩子給家人帶來的歡樂，也體現出孩子在詩人心中至高無上的位置。“我的心靈是森林，為了能讓你喜歡/林中的枝葉雖然幽深，現在卻充滿/金光燦爛，細語甜蜜。”借森林的枝葉含蓄地表達了詩人對孩子的憐惜。“你這雙小手沒做過壞的事情”，“你多純潔的嫩腳不到行走的時刻”，“他什么都信，說話沒有一點點掩蓋”，“他把童稚的心靈獻給周圍的生活/他的嘴誰都可以親”，這是對孩子純真無邪的贊美。詩人祈求“別讓我們在夏天見不到枝頭花俏/蜂窩里沒有蜜蜂，鳥籠里沒有小鳥/和家里沒有個孩子”。詩人寫《兩個女兒》時，長女萊奧波特蒂娜已經18歲，兩個女兒都長得溫柔嬌美，一個比作天鵝，一個比作白鴿，出奇的是淡雅優美的白石竹也看得出神入迷，這是詩人愛女情深產生的感覺和聯想，飽含著父親對女兒的欣賞和贊美之情。《一八四三年二月十五日》是雨果在長女萊奧波特蒂娜和女婿夏爾·瓦克里結婚的日子作的祝福詩：“再見，我們的寶貝，和他幸福地歡聚/現在是他的財富，你要愛你的丈夫/祝福你！孩子，去吧，從此嫁去到那屋/把煩惱留給我們，但要把幸福帶去/女兒、妻子，孩子、天使，盡你雙重本分/這兒大家想留你，那邊有人在等你/流著眼淚離家去，微笑走進他家里/把惋惜留給我們，把希望帶給他們！”女兒把幸福、微笑與希望帶走，把煩惱、惋惜與思念留給家人，這種美好的祝福看似豁達，實則隱含著無限的留戀和傷感。

1843年9月4日，長女萊奧波特蒂娜和愛婿夏爾·瓦克里在村邊的塞納河蕩舟，遇風翻船落水，丈夫跳水搶救年輕的妻子，不幸雙雙溺死。雨果聽到噩耗心像被撕碎一樣，幾乎失去了理智。此時的詩人像一只杜鵑，黑色的羽毛像為女兒穿的喪服，晝夜的鳴叫就像詩人凄婉的歌唱。詩人悲痛欲絕，滿是哀傷，一腔真情化為詩，詩中帶著血與淚。《啊！在最初的時候，我幾乎瘋了一樣》是當時真實的感受，詩人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給他沉重打擊的殘酷現實：“我聽到她在隔壁房間里笑語頻頻/總而言之，她似乎不可能離開我們/我馬上會看到她進來，打開這扇門/‘安靜些！她在說話’我多次說得傷心/你聽！這是她的手轉動鑰匙的聲音！請等一下！她來了！請讓我獨自靜聽！她就在屋里什么地方，這可以肯定！”這是精神恍惚時的幻影，也是往日生活情景的再現，一切都難以平息詩人傷心絕望的心情。“我真想在石頭上把我的腦袋撞碎/我要反抗，有時候，我幾乎面目猙獰/我死死地注視著這件丑惡的事情”，對詩人而言，沒有比痛失愛女再大的災難了，他整個精神世界坍塌了下來，和善的面目變得猙獰，形神都被扭曲異化，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張著血口要把丑惡吞噬。《她在童年的時候養成了一個習慣》是詩人懷念女兒小時候的一些生活情景，散發出溫馨的氣息，內心平靜了許多，有女兒“早安，親愛的爸爸”的問候，有亂翻亂畫詩人稿紙的淘氣，有冬夜坐在詩人膝頭的發問，“就在被她揉皺的白紙上，我不知道/為什么，偏偏就會寫出最美的詩句”，“揉皺的白紙”與“最美的詩句”對比中見出真愛，“偏偏”流露出詩人的喜悅之情；“當我感到她在傷心，我就不會愉快/如果，出發時看到她眼中有些陰影/我在最歡樂的舞會上也不會高興”。詩人對女兒的關心和牽掛非常逼真細膩。詩人的情感由狂濤變為漣漪，但我們能體味到詩人受傷的心靈還在隱隱作痛。《明天天一亮》寫詩人“越過遼闊森林，越過崇山峻嶺”，“彎著腰，抄著兩手”長途跋涉為長女掃墓，“我不看夜幕降落時分金色的月亮/也不看帆影飄下，在遠處景色如畫/我一到，我就趕快到你墳頭的中央/放束翠綠的冬青，放束歐石南的花”，虔誠之心勝于教徒，愛女之心哀婉動人。維勒基埃是雨果長女和愛婿的葬地，《在維勒基埃》是詩人坐在墓園里向上帝傾訴衷腸，表面上說“大自然的和平寧靜又回到我的心中”，而實際上是“我已經在人世間無法再找到安慰”，顯現的卻是心靈深處深刻而巨大的創傷。“我前來找你，主啊！我承認你很崇高/啊英明的上帝！你溫和、寬大、仁愛/我承認你做的事只有你自己知道/而人僅僅是一莖蘆葦”，“我同意，跪下承認你為威嚴的天父/獨自在執掌無限、洞察絕對和現實/我同意，心中應該流血，我口服心服/我心服口服，因為這是上帝的意志”。詩人在災難面前的軟弱和無助，表面上承認上帝的權威，贊美上帝的英明，服從上帝的旨意，其實又在處處抱怨、譴責上帝的冷酷無情，對人間疾苦的漠不關心：“你使孤獨和寂寞返回人的腳邊/不論何時何地何刻”，“上帝，你從從容容，就不能一時一刻/有點惻隱之心，來改變世界的均勻”，“就連你也伸出了洋洋得意的拳頭/沉重地打在我這屈服順從的頭上”，“心上被狠狠一擊，就會有怨言出口/我對神明只能冒犯/我像生氣的孩子向海里投擲石頭/向你投擲我的悲嘆”，“我這副狼狽樣子，請你千萬別惱火/上帝啊！這傷口里血流得反反復復/我總是焦慮不安，我總是失魂落魄/我的心只好順從，但是沒有屈服”。詩人揭開了上帝仁慈虛偽的面紗，開始怨恨、冒犯，投擲悲嘆，不再屈服，對上帝進行了血淚控訴，反襯出詩人無法擺脫化解的巨大的痛苦。長女夭折后，死神的形象一直縈繞在詩人的腦際，但詩人意識到死神的勝利是必然的，在《死神》中寫道：“勝利者在凱旋門門洞下倒地死亡”，“巴比倫盛極一時，以后被變成沙漠”。詩人寄希望于靈魂的永生：“死神的腳邊只有哀悼、黑夜和恐怖/死神的身后，卻有微笑的天使一位/手捧著一束靈魂，滿臉柔和的光輝”。

雨果的悼亡詞，有狂濤巨瀾般的宣泄，有微波細浪式的嗚咽，有絕望時的巨痛，有幻想時的慰藉，不管以那種形態表現，都無法掩飾詩人內心的創傷和悲痛，一種真摯而自然的親情從字里行間流淌出來，一種崇高壯美的父愛閃爍在字里行間。他就像一只飲恨泣血的杜鵑，發出凄厲哀婉的悲聲，悲聲中蕩漾著大海般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