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型為中國人民解放事業轉戰南北,英勇無畏,解放后又嘔心瀝血建設新中國。他晚年保持晚節,研究撰寫革命斗爭史和回憶錄直到生命最后一息,體現了畢生對共產主義的信仰和忠誠。
黃洋界上立奇功
劉型祖籍湖南醴陵,1906年生于江西萍鄉排上一個佃農家庭,自幼聰慧好學,1925年考入萍鄉縣立初中。他早年投身革命,1927年5月在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學習時,就參加了討伐夏斗寅的戰斗,頑強拼搏,在火線上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9月,他參加了毛澤東領導的湘贛邊界秋收暴動。1928年4月,他帶著萍醴游擊營共80多人奔赴井岡山,找到了日夜盼望的毛委員。在紅軍中經過整訓,劉型任三十一團一營一連的黨代表,連長是武漢軍校同學陳伯鈞。從此,他為創建井岡山根據地,參加過多次著名戰斗,立下了不朽的戰功。
1928年8月,我軍的主力去了湘南,只有兩個連的兵力防守井岡山,敵人調集數十倍于我軍的兵力,向井岡山進犯。劉型在上級指揮下,于29日帶領第一連(因連長在紅軍醫院養傷,由黨代表指揮戰斗),扼守黃洋界哨口,進行正面防御,第三連作為預備隊。黃洋界周圍山勢險要,林草茂密,云霧繚繞。劉型臨危不懼,配合特委組織山上民眾運送物資,構筑工事,吶喊助威,支援前線。他們憑借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勢,采用近距離點射和草下埋竹釘及向下滾石頭等戰術,以一當十,連續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進攻。經過一天激戰后,8月30日,戰斗更加殘酷,敵軍圍了一重又一重,不斷向我軍發起攻擊,因我軍隱蔽很好,敵軍找不到準確目標,只能亂射。山上我軍紅旗招展,山頭號角相聞,互相鼓勁,把工事加固,使敵軍的子彈穿不過。下午4時,我軍把南昌起義部隊留在茨坪修械廠修理的八二迫擊炮抬上山,安放在營指揮所附近,向敵軍發射三發炮彈,其中一發落在敵軍指揮陣地爆炸了,一時間濃煙滾滾,敵軍以為我主力隊伍回到山上,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趁夜色降臨,連忙逃回酃縣(今炎陵)。這次黃洋界保衛戰敵軍死傷約300人,我軍僅傷數人,大獲全勝,牽制了寧岡等地敵軍,對鞏固井岡山根據地意義十分重要。
在中央蘇區創建時期,劉型英勇善戰,工作出色,作出了重要貢獻。1932年,他在紅五軍團時,參加過南雄水口戰役。由于部隊領導指揮有誤,將過了河的部隊撤了回來,然而“撤回容易,過河難”,因為前有敵軍阻擊,后有追兵,使紅軍受到前后夾擊。我軍幾次沖鋒都沒有突破敵軍陣地,在這危急關頭,劉型帶領政治部的全體同志想方設法首先沖過河去,從而取得了這一戰役的勝利。
南征北戰歷艱險
1934年10月,劉型隨紅五軍團開始長征。這個軍團是整個中央紅軍(紅一方面軍)的后衛,他擔任軍團后勤部政委,完成了繁重的掩護和轉移工作任務。1935年春,他任紅五軍團政治部秘書長,初夏成立隨營學校,劉型又調任該校政治委員。紅軍四渡赤水之后下貴陽,往云南,再插金沙江。劉型率隨營學校學員隨同主力部隊艱苦作戰。
6月,紅軍渡過大渡河以后,向北挺進,進入陡峭嚴寒的雪山,紅軍衣服單薄,劉型按湘贛邊區人們的習慣,叫學員隨身帶些辣椒和蒜頭,以備過雪山御寒用。學員們在隨軍攀登4000多米的夾金山時,山上狂風呼嘯,雪粒撲面,無路可尋,劉型招呼大家手拉手,彎下腰,五六個人結成一伙,頂著風雪,迎難而上。登上山巔之后,他又要大家采用滑雪的辦法,墊上斗笠、草鞋或背包,向下滑滾,克服了又凍又餓的困難,繼續前進。在紅軍經過兄弟民族地區的時候,劉型始終遵照上級指示,嚴格執行民族政策,經過大涼山彝族地區時,他教育隨營學校學員尊重民族習慣,做到秋毫無犯。行軍中,他與劉瑞龍、劉志堅等一起,編寫了對藏民和回民工作的小冊子,宣傳“十要十不要”的政策和紀律,增進民族團結,得到兄弟民族支持,從而順利北上抗日。1936年9月,長征隊伍到達甘南后,劉型調任二方面軍政治部組織部長。過渭水之后,部隊找不到房屋宿營,又買不到糧食。有一次,部隊住在大片梨樹下,梨子結得又大又多,有人想摘梨子吃,但見不到主人,劉型等堅決制止亂摘梨。后來經過統一研究,允許有計劃地采摘一些梨子充饑。他要求各單位寫明用梨數量,按市價把應交的錢捆在梨樹枝上,作為付款。這件事被當地群眾傳為佳話,并受到上級表揚。
抗日戰爭時期,劉型先后任八路軍總政宣傳科長、敵工科長、八路軍軍政學院政治處主任等職。在延安整風運動中,劉型堅持實事求是原則,不冤枉好人。和他一個支部的袁德勝(袁學之)是位老黨員、老紅軍,因做過地下工作,不可避免地要和壞人打交道,在運動中被整,有人向劉型調查,他仗義執言,否定了這些莫須有的材料,保護了袁德勝。1944年10月,三五九旅從延安出發南征,他任該旅南下抗日支隊政治部主任、中原軍區政治部副主任,在急行軍突圍中,劉型勇敢頑強。有時一夜疾行180華里,他雖然身體不好,依然拼命趕上隊伍。他高度近視,夜行軍時掉了眼鏡要在地下摸索很久才能找到。因看不清目標,他有時誤把軍馬當成戰士,鬧出笑話。當時,組織上要他留下來隱藏在群眾家里,他堅持跟著部隊行進,并以身作則做好艱苦細致的政治工作。他表示:“只要我有一口氣,永遠不離開部隊。”曾任南下支隊司令部秘書的作家周立波,在回憶三五九旅南征時寫道:“在梅嶺山中,誰都吃了一些苦,但是劉型主任是吃苦最多的人們中間的一個。”在南下北返戰斗中,劉型一心作戰而與家人失去了聯系,不知妻子兒女的下落。
解放戰爭時期,劉型調任東北軍政大學政治部主任、四野十縱隊副政委和嫩江省委常委兼齊齊哈爾市委書記,為東北解放區和全國解放做了許多打頭陣的工作。當時的東北軍政大學主要任務是訓練提高部隊干部和改造、教育東北知識青年,為全國解放準備干部。劉型為此盡職盡責,付出了大量的心血。1947年8月,他失散了3年的妻子兒女通過組織聯系才在哈爾濱久別重逢。在東北野戰軍第十縱隊任副政委時,他不計較個人地位和待遇,以堅強的黨性,積極協助和支持比他年紀輕、資歷淺的政委和司令員開展工作。他尊重集體領導,堅決貫徹黨委決議,保證了軍隊團結一致奮勇殺敵,乘勝前進。
放下槍桿創新業
1949年8月5日,湖南和平解放。劉型隨部隊南下,來到了湖南。當時剛建立的湖南省委面臨支前、借糧、秋征、剿匪和減租反霸等繁重的工作任務,作為處在一線的省委常委兼省委秘書長,劉型經常廢寢忘食,每天工作10多個小時,上傳下達,聽匯報,寫報告,總結經驗,交流情況,還要做干部的思想工作,抓機關作風建設。他曾用《左傳》中宋人獻玉的故事教育下屬干部,一定要清正廉潔,拒腐防變。他有時工作通宵達旦,次日還要連續戰斗,連洗澡理發都難以擠出時間。他從1928年上井岡山,身經百戰直到湖南解放一直沒有回過家,母親盼望兒子,把眼睛都哭瞎了。湖南解放時他的母親已84歲高齡了,曾多次請別人寫信要兒子回家看看。但劉型面對新省委工作,十分忙碌,脫不開身,僅叫愛人程宜萍回家看望。等到1949年11月,全省建立政權等工作初步打開局面后,他才請假回到闊別21年的老家一趟,看望母親。
1952年10月,劉型調任北京地質學院任院長兼黨委書記。這是一所由幾所老大學的地質系(專業)為基礎而新組建的工科學院。最初,校舍分散,沒有集中的校區,教師和干部力量薄弱,新的教學方案是一張白紙。劉型帶領干部、教師、學生艱苦創業,勤儉辦學。他自己帶頭學習俄語和地質專業知識,變外行為內行,緊密團結和熱情關心知識分子,發揚紅軍傳統,進行細致的政治思想工作,調動多方面積極性,努力提高教學質量,改善教學條件。他結合我國解放初期需要大批地質人才的實際,創造性地學習蘇聯經驗,不走規模“小而全”和專業“全而細”那樣“全盤蘇化”之路,而走規模“大而重”(學生發展到5000至6000人)和專業“少而精”之路,重點辦好地質普查和勘探專業,同時興辦兩年制的專修科,為祖國培養急需的地質人才。
1958年10月,劉型調任農墾部副部長,分管橡膠和熱帶作物工作,這又是一個全新的領域。他刻苦學習新知識,攻讀技術著作,帶病深入海南、湛江和云南一些農場和中國熱帶作物研究院及華南熱帶作物學院,廣泛調查研究,向干部職工和科技人員了解情況,學習專業知識。他尊重科學,支持新生事物。在發展橡膠事業中,他頂住壓力支持何康為代表的科研人員的不同觀點,不受蘇聯某些學術觀點的束縛,一切從實際出發,支持直接引進適合于我國的國外橡膠良種(先后引進國外橡膠優良品系130多個,經過試驗篩選,大量推廣了三四個品系)。加上選擇宜林地和推廣“芽接”等先進栽培技術,使我國橡膠產量由每畝30到40公斤提高到100多公斤。劉型又歷時兩年,聽取干部、專家、工人意見,提出并領導起草《橡膠生產技術規程》,經過多次修改定稿,于1961年經周恩來批準,由國家科委和農墾部聯合頒布,現在看來仍不失為一部很好的技術法規。從此,我國的橡膠生產走上了科學規范、穩步發展之路,原來這種只能在北緯17度以南栽種的橡膠,后來發展到北緯18度至20度,除廣東、海南以外,在滇、閩、桂的南部也能栽培,擴大了種植范圍,迅速增加了產量。
高風亮節度晚年
在十年“文革”動亂期間,劉型遭到林彪、江青一伙的迫害,被批斗,受到大字報圍攻,但他剛正不阿,堅持原則,沉著應對。農墾系統曾出現有人批判《橡膠栽培技術規程》是“技術掛帥”標本等言論,他敢于實事求是,對不明真相的上訪職工群眾作耐心的解釋,正確對待過火批評意見,但他不作違心的“檢討”。1969年農墾部撤銷,并入農林部,劉型和程宜萍夫婦下放江西永修五七干校勞動,他認真負責地做好干校分配他當倉庫保管員的工作。
1970年他參加江西省委組織的井岡山老干部訓練班。他和蕭克如實地回憶當年井岡山斗爭情況,被林彪集團指責為“嚴重的反革命事件”,這在那顛倒黑白的年月,不把“朱德的扁擔”說成“林彪的扁擔”是難能可貴的。直到林彪事件后,根據周恩來指示,劉型夫婦才調回北京檢查身體,結束干校生活。
江青一伙在“文革”中為篡改井岡山斗爭史,安排人拍電影《井岡山》,特邀劉型當軍事顧問,他了解劇本意圖之后,以身體有病為由,加以拒絕。1977年夏天,北京人藝在粉碎“四人幫”以后要排演話劇《向井岡》,請劉型指導,他接到邀請,如期抱病前往,給予熱情支持。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上,劉型被選為中紀委常委,那時他已72歲高齡。他對人說,我們失去的時間太多了,要用對黨的事業的忠誠和加倍努力的工作,把失去的時間奪回來。他帶病參加《關于黨內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等重要政策、法規的制定,參與對一些重大冤假錯案的平反昭雪工作,提出自己的意見和建議。在紀檢工作中,他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從不以權謀私。據他的秘書撰文回憶:1979年5月2日,中紀委收到兩封群眾來信,其中,有個自稱是劉型外孫的來信,訴說他父親在“文革”中被活活打死,請求劉型幫助他平反昭雪。劉型同志看過信后向秘書嚴肅地說:“以后凡是和我有親戚關系的案件,我一律不管也不給轉辦,因為下邊(下級)知道是我的親戚,可能會影響對案子的公正處理。要相信基層組織會秉公辦事的。”
他在晚年還擔任全國政協常委、政協文史研究會革命史組副組長、中共黨史人物研究會顧問。他雖然身體不好,但仍然熱心收集和整理及研究我黨的歷史資料,經常自己動手抄寫,有時帶秘書去中央檔案館查資料,找來京開會的井岡山老人賀敏學(賀子珍的哥哥)一起回憶井岡山的斗爭史,要秘書記錄。他還找尋烏縣地方干部幫助核對方言土語,弄清史實。同時,他還發動家人參與調查,抄寫和核對資料,通過艱苦努力,他先后搜集和整理撰寫了數十萬字,共200多篇的革命歷史資料和回憶錄,如《井岡山斗爭回憶》、《黃洋界保衛戰》、《大柏地戰斗》、《寧都起義部隊整編》等。他還經常接待各地許多黨史工作者和紀念館的同志,書寫回信上百封。他在重病期間,胡耀邦到醫院去看望他時,他說:“我出院之后,一定要完成你交給我的撰寫井岡山革命斗爭史的任務。”沒想到,1981年8月7日,他還沒來得及完成這個任務,就與世長辭了。
在江華主持的追悼會上,譚震林致悼詞,他說:“劉型同志從事革命工作55年如一日,保持著我黨我軍的優良傳統作風,保持共產主義的美德和情操……不愧為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模范,不愧為我們大家學習的好榜樣。”1986年,他的骨灰與陳毅、滕代遠、陳正人等同志的骨灰一起安放在井岡山寧岡烈士陵園。他的生平事跡在井岡山紀念館常年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