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方如

認識方如大概是在3個月前。迄今為止，也只見過兩面。深描印象，我總感到有些忐忑。可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我一向以為不取決于時間的長短。心靈的相互開啟，只要一次，就足以留下深切的印象。在充滿假面的時下，有什么比怦然有聲的心音更清晰有力?

初見方如，宛若早春的白玉蘭花。她靜坐在光的投影里，小巧、清麗、明亮、凈潔，還帶有幾分羞赧。她自言：不愛說話、不會說話。但一聊到文學，她的話語就綿綿不斷地奔涌出來。甜脆的聲音、溫婉的情態、誠摯的情感和心，講述著她所渴求的文學的美質。

再見方如，我們聊得更為深入，自然，投契，幾乎忘記了時間。

方如出生在內蒙古大興安嶺。與大多數20世紀70年代初期出生的一代人相似，她童年的記憶印刻著物質貧乏的景象。但是，媽媽漂亮的面龐、原始森林上空凈潔的白云以及無邊無際的風，風中的蝴蝶，無不留下歡樂的影像。尤其，童年夜晚的星星如晶瑩的珠寶，映透她的眼睛。直到現在，她一說到投入時，眼睛就喜歡一眨一眨地，讓人聯想到空中閃爍的星光。童年，是一個人一生的胎記。對于作家而言，童年更是庇護心靈的家園。雖然迄今為止，方如還沒有將童年生活作為小說的敘寫對象，但她小說中的底色投射著陽光、溫暖、純凈、誠摯，我想，這一切應該源自童年的根性記憶。

盡管發表詩歌處女作是在1987年，但直到1995年，方如才正式開始嘗試小說創作。整整4年，她一有空閑，就歡快地敲打起鍵盤，將文字鎖定在自己最珍愛的世界里。遺憾的是：她反復修改的四萬多字的中篇始終沒有遇到發表的機緣。不過，她沒有灰心。第一封退稿信讓她獲益頗多，心懷感恩。從詩歌、散文世界“改行”到小說領域，除了小說這一體裁帶給她一種新探索的大歡喜之外，還隱含著她的一個秘密：與詩歌和散文的“寫真”相比，小說的虛構讓她獲得了一種安全感。自小，方如就習慣于躲避在自己的內心世界里，靜觀外面世界的變化萬千，卻不敢輕易地向他人敞開。有了小說，方如獲得了更自在地表達自身的方式。此時正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文學的烏托邦之夢已經退潮，詩歌的激情時代也告一段落。小說雖然還保持平穩發展的勢頭，但已從集體寫作轉向個人寫作，從理想寫作轉向市場寫作。不過，當代文壇的風云突變，對方如來說，幾乎沒有影響。她從20世紀80年代末迷戀于文學創作的一開始，就沒有刻意關注和介入任何文學創作的潮流。迄今為止，她的文字依然更傾向于表達自身的心靈。方如與文學的關系，似乎可用當下一個時尚用語比喻：閨密。在我以為：這種關系生成了她的小說，可也限制了她的小說。

1999年，方如結婚，小說創作暫且中斷。2003年，為人母之后，一段空閑時分，方如再度恢復了小說創作，但投稿卻沒有命中。方如還沒有來得及失望，便去英國與丈夫團聚了。此后幾年，方如的生活如小說的情節一樣起伏跌宕。到英國站穩腳跟，便因為老人生病而返回中國；回到電臺主持人的崗位，卻因丈夫的工作變動而再次搬遷；開始一份電視臺的記者工作，又因為家庭的忙碌而轉換到一家較清閑的公司。然而，無論生活如何變動，小說創作在方如的心中始終蟄伏著，一遇春風，便，枝葉茂盛地生長了。

2007年4月，方如的小說處女作在《黃河文學》上順利發表。這是方如第一次借助小說的形式與讀者公開見面。此后，方如的小說如春筍一樣“破土而出”。《作家》、《山花》、《廣西文學》、《雨花》等多家有影響的刊物，在4年的時間里，相繼發表了方如的大約四十多萬字的作品。短篇《聲鋪地》獲得了山東省政府頒發的首屆泰山文藝獎短篇小說獎。面對這一切，方如自然感到分外欣喜，但她依舊以一顆沉靜之心耐心經營小說世界的文字。方如依舊喜歡稱自己為“業余”作者，從不過譽自己的作品；依舊淡然地堅持自己樸素的寫作觀：“因為喜歡，所以寫作”，從不夸大寫作的意義；依舊將自己的作品視為“閨密”，從不輕易與人分享寫作的甜蜜與苦澀。因為與方如結識的時間較短，我還沒有機會細讀方如更多的小說。但就我有限的閱讀范圍來說，方如的作品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喜歡介入現實世界的方如，在小說世界中卻直面人心。無論小說選取都市題材，還是鄉村題材，方如都將目光凝聚在人物的心靈深處。以命運的變化牽連出人物的性格，是方如小說慣用的手法。她塑造人物，既尊重人物命運的邏輯，又忠實于自己的生活觀感和體驗。加之她對文字的精心打磨，小說中時常跳蕩著飛動的詩魂。不過，我個人不是很認同方如個別小說結尾的“亮色”。我以為，小說的世界，同樣需要直面悲劇的勇氣。

近幾年，方如小說收獲頗豐。但我更祝愿她：以小說的藝術打通自我與他人的阻隔，進而收獲讀者的心靈。

責任編輯 曉 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