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南民間挑花藝術探微

【摘要】位于陜南地區的民間挑花深深根植于民間，成為當地婦女日常生活之余的習作之事及顯示才能的平臺，展現了當地的民俗文化和濃厚的生活氣息，本文試從題材內容、創作構圖、色彩造型等方面來探析其藝術特色。

【關鍵詞】陜南;民間挑花;藝術特色

地處陜南秦巴山區的陜南挑花藝術，以其主題突出、構圖簡練、色彩鮮明、飽和諧調、美觀實用、繡面光亮生動，針法勻整靈活，且富有濃郁的地域特色，在當地民間廣為流傳，頗有影響。

一、陜南生挑花的歷史淵源

陜南挑花，又稱“挑花繡”或“十字繡花”。它是一種手工刺繡，因產地以城固縣、西鄉縣、石泉縣、洋縣為主的陜南各縣而得名。陜南挑花藝術，是世世代代留傳下來的。在長期的藝術實踐中，培養了陜南婦女們高度的審美能力和熟練的技巧。明代以前，陜南民間婦女就用花針和彩線刺繡荷包、枕頭、肚兜、錢包、鞋帽之類。于明代即已廣泛流傳，在城鎮已出現了“閨閣家家挑繡棚，婦姑人人習針巧”的興旺景象。以至于鄉間也“家家養蠶，戶戶繡花”。據城固縣志記載:城固，民“勤耕織”而“善種植”，自古物產豐富，經濟發達，遠在漢、唐時期本縣“男耕女織，即開風俗之先”，唐玄宗時絹和貲布同列全國九等之第六，明、清時期最高年產皮棉272.6萬斤。故挑花底布(坯布)大多是自制織布機織出的土布、麻布、或經過染坊加染的毛青布。直到解放前后才少量選用漂布(俗稱洋布)。所用的線多數是色彩單一的棉線和絲線。染料多數是靛藍、紅花、紫草、石榴子等植物性染料，可以說原材料基本上是就地取材。這都為當地村姑農婦挑花刺繡美化自己的生活提供了便利的條件。

在陜南民間，女子一般從7～8歲起，就開始跟媽媽、嫂子、街坊鄰居學習挑花藝術，繡荷包、花鞋、枕頭、衣腳、褡褳、煙包等。傳承方式大多是母女傳承、鄰里互傳、婚嫁傳承、姑嫂傳承、遷徙互傳、繡花女工傳承，自身所具有的社會性、松散性是其主要特征。每逢節日盛會、過年、走親、訪友，特別是“趕集”時，她們都要穿著自己親手挑繡的花鞋等，互相比美。誰的花樣多，誰挑得精美好看，誰就會受到大家的稱贊。年輕姑娘在初戀過程中，都把自己挑得最好最心愛的繡品作為紀念品，送給自己的心上人。很多陜南老婦人至今還保存著幾十年前的刺繡工藝品。

二、陜南挑花的藝術特色

陜南挑花是在畫樣的基礎上，“以針代筆，以線暈色”的一種藝術。它的針法看似簡單，以小十字花構成紋樣，組織出千變萬化，錯綜復雜的人物山水、飛禽走獸或花鳥蟲魚等多種圖案。陜南挑花多以土布、麻布或毛青布作底布，以藍色棉線或彩色絲線作繡線。圖案構思大膽而巧妙，構圖飽滿而勻稱，取材豐富多彩，形成了“圖必有意、意必吉祥” 的獨特民間藝術風格。

(一)題材分類

陜南挑花的題材豐富，主要以吉祥祝福類、生活用具類和田園景色類為主。吉祥祝福類大多是從古代沿貫下來富于意味的，例如:“魚兒鉆廟”、“蓮生貴子”、“鷺鷥鹐蓮”、“天仙送子”、“魚戲蓮”、“鳳打牡丹”、“雀踏梅”、“鹿銜梅”等等。生活用具類目前仍有部分在農家實際生活中使用著，如屋門上的門簾、床上掛著的帳檐、鋪著的床圍、蓋著的罩單、枕巾;行情禮物中的手帕、裹肚、煙荷包、香囊、褡褳、錢包;兒童戴著的圍嘴、圍裙，婦女衣裝上的圓領、袖口、褲腳、鞋、襪，背小孩用的背袋，男人的腰帶、裹腿布(帶頭)等;以田園景象類主要描繪了當地的農家小居、生活一角、菜園子等，體現了當地人祈求美好生活與安逸環境的思想。

(二)構成形式

陜南挑花圖案的構成形式不但具有鮮明的藝術特色，更富有強烈的裝飾意味和象征意義，看似不合邏輯、不真實、不合理的圖案，在當地婦女的手中均變得活靈活現、別有趣味，常見的構成形式有團花、折枝花、花籃和角花等。

團花是一種外形呈圓形的紋樣，凡帳檐、床圍等大件繡品大多采用團花格式，一般是五個團花，或七個團花，中心花為主體，各團花之間沒有連續，由點綴散點，角花、花邊環繞，使整個畫面有主有次，賓主呼應，虛實相襯，組合得體。團花的骨格，常有均齊式輻射狀、回旋狀和平衡狀骨式。團花的外輪廓除通常見的圓形外，還有橢圓、方形、多邊形。團花這種構圖形式常見于枕巾、手帕等小件，四角配置相應的角花，加上邊緣紋樣，整體效果清爽精巧，給人質樸而健康的美感。

折枝花是平衡式單獨圖案格式，結構上不受外形的嚴格約束，較柔和、舒展富有較強的韻律感。多用于床圍、帳檐繡品，常用七至九個折枝花構成，并用邊緣紋樣環繞。有的折枝花之間點綴飛蝶、禽鳥，互相穿插甚是活潑，大都配置均勻、結構流轉生動。

花藍實際上是團花的格式演變而來的，以果卉為主，通常用石榴、佛手、桃子、菊花等組合，一件繡品上往往七至九個花藍，每一個單獨圖案形態各異，但都由近于幾何化了的花藍來統一，式樣豐富多姿，頗有喜慶意味。大件作品中有動植物組合，比較寫實的裝飾構圖，有點“寫生花卉”的效果，畫面里有仙鶴、花草、樹木形象惟妙惟肖，通體擺布均勻，枝干穿插自然，充分發揮了線的律動和造型的概括提煉，因此，效果格外清新別致。

角隅花紋，不言而喻，是用來放在邊角地方的弱勢花紋，常見于手帕、包袱等的四角并與中心的主體團花相呼應，雖身處邊緣，卻起到了，襯托主體、渲染氣氛、構圖飽滿和裝飾的作用。也是陜南挑花藝術中不可或缺的構成之一。

(三)藍色情愫

陜南挑花繡品設色十分單純，大多數是在白色坯布上挑繡藍花或在毛藍布上挑白色花紋，色彩鮮明沉著，飽和而諧調，僅有少數用棕色、黑色挑花，一般都注重黑白對比效果，有少數繡品，色調清秀明快，圖樣古樸典雅。以藍色為主的繡品中偶有粉紅、紫色出現，起到點綴的作用，有時亦用少量黃櫨樹桿，姜黃、核桃樹皮、紅花草等植物染料施染，制成彩繡。

作為陜南民間美術重要組成部分的挑花藝術，在千余年來的傳承中，逐步形成了自己獨具特色的色彩觀念，色彩作為陜南挑花藝術的重要構成元素，是當地居民在農耕環境中追求精神上愉悅和心理上撫慰的一種表達方式，反映了陜南民間美術的傳統習俗及審美觀念的延續和發展。藍色雖不是傳統五色之一，但是從“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這種觀念可以看出，藍色比“青色”這些正色更加古老、樸素，更適應農耕環境中人們的審美心理。

(四)造型特征

陜南挑花造型古樸稚拙、紋樣生動，富有強烈的裝飾性和寓意性，主要有花包用小“十”字組織物象基本形的外緣線，再填充十字花、海棠花或其它形象，從而產生花中有花，果中套花，如花似錦，具有濃厚的裝飾趣味和追求吉祥愿望獨特的圖案藝術語言。

陜南挑花造型中最典型的圖案要數“五果花”。五果花指的是五種果實——桃、石榴、金瓜、佛手、柿子和五種花——蓮花、牡丹、菊花、桂花、柿花(蒂)，陜南挑花繡品將這五種果實和五種花進行平面化的組合，往往以果為主，花為副，花在果內，凸顯人們在農耕中追求果實大豐收的意蘊，具有濃厚的當地民俗特色。

另有角紋和幾何連續的花卉、蟲鳥類等圖案出現在較大的床圍、圍裙等繡品邊緣，紋樣連續出現，形成程式化的特征，具有強烈的裝飾性。

三、陜南民間挑花的文化內涵

(一)圖必有意，意必吉祥

在陜南的農耕社會，人們有限的財力使得其裝飾只能是自發的、簡單的，但是對裝飾生活的熱情卻絲毫沒有減少。環境被裝點的熱熱鬧鬧，裝飾內容也和商場生活相關，或是曾經去過的地方，或是經常見到的瓜果樹木、花鳥魚蟲、都有吉祥的寓意，或是從小耳熟能詳典故傳說，十分親切、平和，有強烈的生活氣息。

陜南挑花有著特殊的內涵，不同年齡、不同身份的人所穿戴或所使用的繡花用品也有所不同，老年人常用“福、祿、壽”為主要題材的繡品，以表達祝愿老人健康長壽的吉祥寓意;兒童用品則常用老虎、“五毒”等圖案，希望小孩子象小老虎一樣健壯，同時也有驅病辟邪之意;新婚夫婦喜用石榴花開、鴛鴦戲水、和蓮(連)生貴子等比較和諧美好的圖案，象征婚姻和諧、期望家庭幸福美滿、子孫滿堂的傳統觀念;女子送情郎的定情信物如香包、手帕，則以蝴蝶、并蒂蓮等圖案，含蓄的表達隱藏在姑娘心地的秘密，針針線線都侵染著愛慕之情。

(二)兼收并蓄，有容乃大

陜南地區由于歷史及地理條件的原因，經濟文化相對落后于發達地區，各種民俗活動仍豐富多彩，充盈著濃厚的農耕文化信息，具有獨特的漢蜀文化底蘊和楚湘文化、秦晉文化的交融色彩。

陜南挑花由于處在楚湘、漢蜀、秦晉文化交匯中心，地理環境與生活方式與川西相近，從藝術風格上看，與川西挑花有相同之處，它既有江南水鄉之精雅，又有北方之宏大氣勢和古樸，南北中和;從作品題材上看，楚湘文化對陜南挑花亦有影響，取材豐富，構思大膽，富有神秘感;從內容來看，有動物、花卉、禽鳥、蟲魚和蝴蝶圖案，有田園風景和文字圖案，也有通俗戲曲故事，人物圖案和幾何圖案，題材內容異常豐富，健康飽滿，寓意深厚。繡品的藝術風格由于作者的技藝、素養愛好各不相同，表現出有的作品暢快灑脫，清秀勻凈，有的古樸稚拙，構圖謹嚴，總的來看，自由活潑，清秀明快、格調高雅，耐人尋味，具有濃厚的鄉土氣息和鮮明的民間藝術特色。

四、小結

陜南挑花是農耕社會的縮影，對于研究農耕社會的生產發展，民俗風情意識形態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它在人類學、民俗學方面具有很高的學術研究價值。它是陜南人民生命形態的體現，作為陜南人民的一種生存方式，它凝聚著質樸的審美情趣和高超的藝術才華;它是陜南民間美術發展的基本形式，作為精神財富，有著重新認識，開發的無限可能性，它復現著農耕社會中人類的自然性情和純真的自由的精神世界。

伴隨著日新月異的高科技，社會經濟迅猛發展，人們思維觀念的更換、民俗信仰的轉變，情感的交替等因素制約和改變了陜南挑花工藝的生存狀況，瀕臨失傳。對陜南民間挑花藝術的保護與傳承研究，仍具有很大困難，需要更多民間美術的研究專家、學者和政府部門給予更多的關注。

本文為安康學院院級科研項目《陜西間美術研究》成果之一，項目編號為:AKQDRW200965。

作者簡介:王勝選(1981—)，河南滑縣人，碩士研究生，現為陜西安康學院藝術系教師，主要從事油畫創作與美術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