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在狂奔

世界從遠古走來，緩緩地踱到18世紀，在蒸汽機的一聲轟鳴下，忽然加快了腳步，小跑，跨步跑，越來越快，來不及喘氣，一路飛奔進了21世紀。時鐘依舊腳踏實地，一步一個指向，我們的生活卻在日新月異的科技發展影響下加速度地進行著:火車在提速，飛機在改進，往年千里迢迢雪一程風一程走上幾個月的旅途，如今幾個小時就能結束;互聯網密布全球各地，郵政業務涵蓋天涯海角，從前倚斷欄桿數盡鴻雁才盼來的家書，現在眨眼間已經讀了好幾遍……

速度的提高帶來生活的便利，生活的便利改變了我們對待生活的態度。一切以快為好，速率就是效率。然而當我們享受著“快”帶來的便利時，卻遺失了“慢”曾帶給我們的樂趣。

曾幾何時，童年成為“前成人時代”，在“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名義下，被縮短、壓榨，扭曲，越來越早熟的孩子們提前實現了社會化，提前承擔了成人的負擔。現在的孩子在長大后回憶起來的童年，是成堆成疊的作業試卷呢，還是爭分奪秒的少年宮補習班?再也沒有屋后池塘上的蕩舟，海邊沙灘上的攻堡，寒假時的打雪戰，暑假里鄉下外婆哼唱的童謠，單純的童年成了長大后追名逐利的演練場。

曾幾何時，旅游這一游山玩水、冶情養性的休閑活動，成了日夜不歇的走馬觀花，作息遵循日程表。歐洲十國十四日游——照這速度，八十天環游世界不再是科幻——看到的白金漢宮和大本鐘，盧浮宮和凱旋門，阿爾卑斯山和多瑙河，在明信片和畫冊上同樣能看到。有很多趣味，沒有扎扎實實地投入一段時間，是體會不到的。沒有乘貢多拉在威尼斯的河道上沐浴一個下午的陽光，怎能品味水都的婉轉柔和?沒有坐在馬德里的街頭在雪茄和咖啡香中浸泡幾個小時看看街景，再去看一場原滋原味的斗牛，怎能感受地中海的熱情粗獷?哪怕是帕特農神廟前一個拉手風琴的藝人，有多少人在忙著與神柱合影時讀出了他眼中和愛琴海畔的這個民族一樣長久深厚的悲涼?

我們忙忙碌碌，吞噬了此時此刻，預支了下分下秒，任腳步奔波，卻沒有停一停，等一等，想一想，有多少鮮花來不及盛開就被摘采，有多少歡樂來不及體味就被省略。匆匆匆，催催催，催老了人生，催老了心態。當世界在狂奔，要想暫停休息確實太奢侈了，但我依然希冀，有的時候，能忙里偷閑，放慢腳步，聽一聽抒情慢調，摹一摹顏筋柳骨，體味自然的真諦，人生的三昧。權當給加速度的心減減速吧——走得越快，勞損得越厲害，心也不是例外。

陳婧，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