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傍晚,放學回家,路上泥濘,天不知怎么了,像受了委屈似的,嚶嚶地哭個不停。天也灰蒙蒙的,繃著一張臉。在這樣又濕又滑的路上孤獨地行走,乘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70路公交車,司機還拼命往沒有一點縫隙的車廂里塞人,整個公交車就像一個膨脹的氣球,又像一只反應遲緩的蝸牛,一點點,一寸寸,不緊不慢地爬著。時間滴答滴答的從車的不斷顛簸中悄悄溜走,沉悶的空氣使我頭暈目眩,氣惱的情緒一下子就涌到了胸口。好不容易才被人推著擠著下了車,雨落下激起地上水花四濺。灰蒙蒙的,一切都是。
我埋頭匆匆趕路,拖著重重的書包,走在寧靜的水泥路上,肚子餓得連體內器官打架的聲音都聽得分明,頭暈、饑餓,而我只能硬著頭皮,咬緊牙關,快步向前走。快到家門口時,突然抬頭看見兩個人站在我家那棟樓的鐵門旁擺弄著什么。走近一看,是兩個農民工似的人。心想:這些人來干嘛的,農民現在都那么有錢啊?都住這樣好的房子?不會是小偷吧?但一看,他們手里拎著幾個花花綠綠的毛糙的麻袋,還拖著一個破破爛爛的行李,再仔細看看,他們黑里泛紅臉上布滿了皺紋,身上穿著又薄又破的一件布衣,里面褐色的毛線衫也看得分明,一雙凍紅了的皮膚皺起的雙手,不斷地搓著,嘴里不停地哈著熱氣,短得都露出腳腕的褲子上沾滿了泥土,穿著一雙不知從哪里撿來的漏風的球鞋。再看,他們正看著那個難弄的密碼鎖,不知所措。兩個人連一句話都沒有,氣氛沉靜得令人窒息。我看著這兩個人,心頭有一種莫名的氣憤。我大步向前,撥了自家的門牌號,只聽“嘀!”的一聲,沉重的鐵門打開了,我拉開了讓他們望而卻步的那扇門,故意重重地把門往后一甩,讓他們也上來。這本來有一種炫耀的意味,不過,他們好像沒在意,仍是呆呆的。我心底,卻涌起一種莫名的愧疚之感。在樓梯的轉角,我又回頭特意看了看那兩個穿著一身土氣的人,他們還在門口笨拙地提著行李,登上第二層的第一個臺階,他們兩個人的影子便無影無蹤了……我把所有猜疑都留在了心底……
第二天,又是放學后,又是細雨蒙蒙的天氣,還是坐同樣的車,走同樣的路,在門口還是碰見了同樣的人,穿著同樣的衣著。不過與昨天不同的是他們在門口東張西望著,好像在等人。不知道為什么,昨天的排斥情緒已淡了,留在心底更多的是同情。等我走到門口,他們微笑著向我走來,我沒時間思考,就聽見了用生硬的字詞拼湊的一句“謝謝”。說完,又給了我一個微笑。最后他們轉身上了樓,他們的身影,在轉角處消失,鐵門口,只留下我一個人。我知道,那句話和微笑都是最真心的,最真誠的。一種莫名的感動悄悄地升起。
我的眼里不由得滾落下兩行淚滴,我在想:鐵門外,究竟是誰?鐵門內,又有著誰?
學校:江蘇無錫市僑誼實驗中學;導師:李曉華
點評:這是發生在“我”和兩個異鄉人之間的故事。文章以對異鄉人的思想感情為線索行文,開篇即渲染了沉悶的氣氛,由此也引發了作者對兩個“農民工似的人”的猜疑,然而在開鎖上樓的過程中作者開始同情他們,最后他們真心的微笑和感激感動了“我”。結尾處深刻的發問,道出了感動的原因,折射出社會人情的淡漠,可謂發人深思。(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