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希臘時期的音樂美學思想,同中國先秦時期的音樂美學思想一樣,都為各自的歷史發展積淀了原始、系統而又影響深遠的思想資料。古希臘的音樂美學思想主要體現在和諧論、凈化論和模仿論三個方面。在這里主要對和諧論進行闡述,并以此聯系中國先秦的和諧論。
[關鍵詞]古希臘;音樂;美學思想;和諧
古希臘民族,在兩千多年前所創造出來的哲學思想,成為西方哲學的源泉,與之相應,作為哲學分支的音樂美學也樹立起音樂創造的藝術標準,并經過發展,形成了以和諧論、凈化論和模仿論三方面為代表的音樂美學思想。其中,和諧論的影響最為深遠。
一、古希臘“和諧論”
希臘人對西方音樂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最早的有關和諧論的音樂思想就曾展開學術研究,如以畢達哥拉斯為代表的希臘學派。
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美就是和諧。他們首先從數學和聲學的觀點去研究音樂。以數的和諧作為美的事物的本質,在探尋世界的本源方面,以“數”作為萬物的基礎,認為世界的本源是數,凡是受到作為“數”的秩序的“和諧”所支配的事物,都具有音樂的屬性。同時,這一學派創立了天體音樂觀的學說,認為天體的和諧是人間音樂和諧的藍本,并以此來推及萬物。
他們最早發現了發音體數量上的差別與音調之間的比例關系,并且首先注意到樂曲中的不同音程是以數學比值為依據的。譬如,從一根沒有接觸的琴弦上發出的音調和這把琴弦從中間一分為二的琴弦上發出的音調之間的音程就是八度。在數學比值上就是1:2。同樣,如果把琴弦分成相等的三部分,它所發出的音調和分成兩部分的琴弦所發出的音調之間的音程就是五度,數學比值就是2:3。分成三部分的琴弦所發出的音調同分成四部分的琴弦所發出的音調之間的的音程是四度,數學比值是3:4。于是,數學比值1:2等于八度,2:3等于五度,3:4等于四度,8:9就是全音,等等。這樣,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音樂同秩序和比例有著同義關系,音樂建立在可被論證的理性基礎之上。他們從對音樂和諧和數量關系的研究中,提出了該學派著名思想:“音樂是對立因素的和諧的統一,把雜多導致同一,把不協調導致協調?!?波里克勒特《論法規》)。這種對和諧的理解,是希臘辯證思想的萌芽,也是最早的由對音樂自身形式結構的研究中萌發的音樂的認識。
由此,畢達哥拉斯學派以其在音樂中得到證實的數和諧論思想,進入了希臘人理性生活的一切領域。這一思想在音樂審美意識上產生的直接影響就是,人體內在的和諧比率與外在音聲的和諧比率互為相應且心生契合。音樂的和諧和人的心靈有著神奇的契合關系,稱“精神氣質”或“品性”。所以人能夠以內心的和諧體驗外在音樂的和諧,從而獲得美感體驗。
在音樂的構成方面,古希臘音樂有它自己的調式體系。調式是自上而下按級排列的音列,由于半音位置的不同而分成不同調式。如,“多利亞”、“弗里幾亞”、“利第亞”、“混合利第亞”等,在古希臘人看來,不同調式具有不同的個性類型和情緒特征,從而形成不同的音樂風格,并對聽音樂的人在情緒上產生影響,由此引起性格上發生變化。比如,表現勇敢尚武氣質的粗曠、振奮精神的調式,或者表現溫文爾雅氣質特征的悅耳、柔軟的調式。它們能在人們心中產生兩種不同情緒,從而達到一種互補的作用:即把粗暴的性格變得溫和,把柔軟的性格變得剛強。用音樂的某些旋律和節奏可以教育人,可以治療人的脾氣和性格,可以恢復內心能力的和諧。音樂依靠“和諧”引導人的靈魂趨于完善,從而使凈化的靈魂得到自由,獲得解放。用音樂的和諧論統領了天下,以建立在比例、節制、對稱之中的和諧統一世界。
古希臘哲學家藝術家們普遍追求的一種審美理想,富有追求并贊美和諧的內涵。但是在對和諧的認識上,卻常常顯示出不同觀念之間的差異。如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里特沿用了畢達哥拉斯的和諧觀念,卻賦予它以新的涵義。有關赫拉克里特思想最著名的一段話是這樣表述的“互相排斥的東西結合在一起,不同的音調造成最美的和諧,一切都是從斗爭所產生的?!痹趯σ魳返纳钏贾?,赫拉克里特把對立面的斗爭視為事物變化的源泉,和諧的基礎。對立的和諧觀點成為西方人對音樂美的一種根本的理解。
在音樂和諧上,畢達哥拉斯學派雖然認為“音樂是對立因素的和諧的統一”,但他們主要是從音程和調式的結構比率中去發現“對立因素”,并且始終都以抽象的數字為基礎來談和諧,是一種靜態的認識方式。而赫拉克里特所談的“和諧的曲調”,則是從樂曲高低,旋律的組合以及節奏的長短音的相向,音樂曲調的展開和運動來談音樂的和諧,從而形成了和諧在于事物的沖突和變化的思想。他對音樂的認識,是以音樂內部的運動為前提的,是一種動態的認識方式。他是在對連綿不斷在時間的過程中伸展自身的印象運動的審美觀照中,體驗到音樂的和諧,就在于樂音的相交更替,運動更新,這比之于畢達哥拉斯學派側重音樂數的比率關系,側重平衡和靜態的和諧觀要深刻的多。
柏拉圖在音樂上繼承了畢達哥拉斯的“數的和諧”觀點,并做了進一步的發展,他說:“正如眼睛是為了觀看天空的繁星,耳朵是為了去傾聽那和諧的運動,視覺藝術和聽覺藝術是姊妹學科?!彼瘩g赫拉克里特的“斗爭產生和諧”,認為在音調的協調問題上,應該理解為“協調是一種相互融合,兩種因素如果仍然相反,就不可能相互融合;相反的因素在還沒有相互融合的時候也就不可能有和諧?!?/p>
柏拉圖的一個經典命題——美的理念說。他區分了兩種不同的美:一是真正的美即美本身也是真理;二是分有了美本身的事物,即美的現象。美本身是無始無終的,永遠不會消亡,它不像感性世界里的那些因為分有理念世界里的美本身而產生的美一樣會消失,它是一種永恒的存在。所以,他說,“和諧——是一種看不見的、美麗的、神圣的東西。”以和諧美作為事物美的重要特征,他對和諧的看法與赫拉克里特強調相互排斥的東西產生和諧的觀點不同,是從相反的對立面的協調,融合認識和諧的。他在《會飲篇》中,以音樂為例,說明“如果高音和低音仍然相反,它們就決不能有和諧,因為和諧是聲音的調協,而協調是一種相互融合,”“相反的因素在還沒有互相融合的時候也就不可能有和諧?!睋耍诎乩瓐D那里,音樂的和諧美首先是作為美的形體而被肯定。
在這些美的不同層次中,音樂的形式美、和諧美都屬于形體美的范疇。柏拉圖視音樂的和諧美為永存的東西。他在《斐東篇》中曾強調,即使七弦琴打碎了或者弦折斷了,和諧這一看不見的美麗而神圣的東西也依然存在。音樂所追求和摹仿的,就是這種永存的和諧美。
二、中國古代的“和”
與古希臘的哲學家們一樣,中國古代的先哲們也很早就談到了“和”。和,是我國音樂美學思想的一個重要概念,建立在陰陽五行學說的基礎上。西周太史伯說“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他平他謂之和”,這是用來論證“生”的原理,萬事萬物的生離不開“和”,宇宙也歸之于“和”。音樂的“生”在于耳聰,因為“聲無一聽,物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所以音樂要“和六律以耳聰”,否則失去了和,也就失去了生的法則。齊國大夫晏嬰進一步指出音樂之和的特性,說“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作為音樂的一元素“聲”也包含了許多的成分,涉及很多方面,是“和”而成。相當于如今我們所描述的音色、音高、音量、音長、節奏,以及音樂的體裁,這里已經探及音樂美的范疇,這里的“和”即音樂的美,具美學意味。
在《呂氏春秋》中,一切音樂都以適中、和諧為妙,不然,其結果必然適得其反。音響過大,聽后使人心志搖蕩,心志的這種變化,反過來又使聽覺對于過大的音響越發感到不堪忍受,以致全身震動,影響健康。音響過小,聽后使人意氣不足,反過來又覺得樂感不足,以致全身不滿密。音響過密,聽后讓人心志危殆,反過來又會使聽覺散越不專,也會造成疾患。所以,聲音的大小渾濁都必須在一定的范圍之內,最大的不能超過“鈞”,最終的不能超過“石”。并以五音配五行、十二律配十二月,構成宇宙圖式,強調音樂來自自然,應該像自然那樣平和、適中,又應該以平和適中的音樂治身、治國,“天人合一”和諧統一的音樂美學思想得到發展。
儒家認為只有保持感性的中和,使之不過激、不偏倚、發而有節,溫柔敦厚,即在一種平和的心境中才能達到審美主體客體的相合。因為,和諧之萬物只有和諧之心靈才與之有共同契合點,才能相通,不然,就會心物相悖、人天二分。在孔子的音樂美學思想當中,“和”不僅是內容與形式的統一,還包括矛盾事物對立面之間的和諧。“和”就是指人的情感表達的恰如其分,也即“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美同樣離不開這一原則,“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鬃訉Ξ敃r的“鄭衛之音”的評價也體現了他的“和”為美的音樂理想?!昂汀辈粌H是孔子衡量音樂的最高準則,而且還是對音樂作用的歸納,是音樂所要達到的最高境界,通過音樂自身的“和”來實現“人和”乃至“宇宙之和”等更為廣泛的意義。
道家論“和”,則側重于作為宇宙本體同時也是音樂本體的“道”的和諧以及宇宙的節奏秩序的和諧。嵇康繼承并加以發展的正是道家論“和”的思想傳統。嵇康著名的“聲無哀樂論”既是這種觀念的產物:“音聲有自然之和,而無系于人情,”視至和為聲音至無聲無形之本體,以為正是本體的無為守中,才使得音樂可以引發人各種各樣的感情,即所謂“和聲無象,哀聲有主”。嵇康認為音樂和天地萬物一樣,是由天地的元氣所生的,是客觀獨立存在的。音樂的本質在于音樂自身、在于音樂內部。這個本質就是“和”,即“聲音以平和為體”。也就是說,音樂就其自身來講,其根本的特性就是和諧,而這種“和”的特性來自于自然,為音樂自身所具有。無論音樂的大小、快慢、高低、美丑,它所體現的都是自然的和諧。
和諧,曾是一種古老的社會理想。在經歷了漫長的發展之后,發現今天的人類與“和諧”是如此相行漸遠,于是又開始重新關注這個古老而又迫在眉睫的問題。實現社會和諧,建設美好社會,是人類孜孜以求的社會理想,如果能“將和諧用于政治,則能‘政通人和’,將和諧用于人際關系則能‘海納百川’‘寬以得眾’;將和諧用于經濟,則能‘健康持續發展’;將和諧用于人與自然,則能‘天人合一’、‘生生不息’……”于是,和諧作為一種新理性再次出現于人類思想的地平線上。實現人與人的和諧、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是對人的解放與復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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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巖(1987-),女,漢族,河南南陽人,蘭州大學藝術學院09級音樂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