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惱人生》的煩惱和輕松

[摘要]新寫實小說的特就是通過平凡、普通、瑣碎的生活現(xiàn)象的描寫，表現(xiàn)普通人的生命意識和生命體驗，凸現(xiàn)人的生存困境、生存競爭和生存悲劇。《煩惱人生》是池莉的的成名作，作品描寫了了現(xiàn)代人的生存狀況與內(nèi)心世界，通過展示生活的種種無奈和煩惱，揭示了人生的本相與原態(tài)。

[關鍵詞]《煩惱人生》;煩惱;輕松

池莉，湖北作家，1987年發(fā)表《煩惱人生》而蜚聲文壇，成為新寫實小說的代表作家之一，而《煩惱人生》更是被看成新寫實小說的開篇之作。《煩惱人生》具體地展現(xiàn)了印家厚一天的生活流程，這一天如此的漫長和難耐。通過一件件生活瑣事我們能感受到主人公對生活難以言說的情緒，能聽到在生活重壓下的那疲憊困頓的心靈的呻吟。

一、《煩惱生活》無處不在的煩惱

小說開篇第一句寫道“早晨是從半夜開始的。”兒子從床上掉到了地上，印家厚和妻子圍繞兒子開始了一天最早的爭吵。這讓人不由得想起劉震云的《一地雞毛》里面的開頭，“小林家的一斤豆腐餿了。”故事從日常生活的小事開始，圍繞著標題里的“煩惱”，展現(xiàn)給讀者最平凡最常見的生活瑣事。

(一)物質(zhì)上的煩惱

《煩惱人生》的煩惱主要是集中在于生活物質(zhì)上的煩惱。印家厚工作17年仍分不到房子，只能住在隨時都有可能拆遷的“豬狗窩”里，因而時時受到老婆的鄙薄。

從凌晨三點五十分兒子起床拉尿不慎從床上摔下來寫起，寫印加厚早晨的忙碌，排隊上廁所，抱孩子擠汽車，趕輪渡，上班工作評獎金，給老人買生日禮物，收讀朋友的來信，下班回家，忙家務，直到十一點三十六分才上床休息。在這短短的一天當中，他遇到那么多不順心的令人煩惱的事情:十戶人家共用兩個水池一個廁所，一起床就為排隊等廁所、洗漱而大傷腦筋;擠公車時被一位姑娘誤會，侮辱他是流氓;因遲到一分半鐘而只得了獎金五元的三等獎;美麗的徒弟雅麗、幼兒園的教師肖曉芬，初戀情人戀人聶玲激起的他心靈的激動;食堂吃飯時買便宜菜卻“吃出半條肥胖的、軟而碧綠的青蟲”;物價上漲，買不起為老人祝壽的禮品;為同事結(jié)婚湊份，為救熊貓捐款;電大報名受阻;因有人栽贓陷害而被廠長批評;住房要拆遷，姑媽家的老三“要來武漢玩”得馬上準備接待等等。當深夜，拖著“累散骨架”的身子爬上床的時候，他深深地嘆了一聲:“真苦!”

作品雖然寫了是印家厚一天的生活經(jīng)歷，實際上則是揭示了他一生的周而復始的人生軌跡。人生的煩惱就像那重重包裹著的絲線，一重又一重，永遠看不到盡頭。

(二)情感上的煩惱

印加厚所有的襯衣都是白色的，無論配哪件外套都很帥，他很受女性的歡迎。文章里刻畫了三位對他產(chǎn)生重要影響的女性形象。他的徒弟雅麗對他一往情深，新來的幼兒園阿姨肖曉芬長得很像他的戀人聶玲，聶玲是他的知青伙伴，那個讓他銘記在心的初戀情人，“只有她才能真正激動他”。對于聶玲，“他把他最深的遺憾和痛苦又埋入了心底。”對于肖曉芬，她只是勾起印加厚回憶的聶玲的影子;對于雅麗，“這一縷情絲剪不斷，理還亂，進退不得。他承認自己的老婆不可與雅麗同日而語，雅麗是高出一個層次的女性;他也承認自己樂于在廠里加班加點與雅麗的存在不無關系。” 但是他卻最終拒絕了雅麗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徒弟。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只是能夠清楚理智地認識現(xiàn)實生活。“老婆就是老婆。人不可能十全十美。記憶歸記憶。痛苦該咬著牙吞下去。”盡管她“燙了雞窩般發(fā)式，披了件衣服，沒穿襪子，趿著鞋，憔悴的臉上霧一樣灰暗”，然而“這世上就只有她一個人在送你和等你回來”。

在《煩惱人生》中，沿著印家厚的感情脈絡，我們清晰的看到他在“網(wǎng)”和“夢”之間的沖突中，內(nèi)心深處所經(jīng)歷的渴望與掙扎。妻子、雅麗、聶玲、肖曉芬她們各自有著自己的位置，是印家厚情感歷程中四座坐標。妻子是他“網(wǎng)”中的愛人，聶玲是他“夢”中的愛

人，在兩者之間，后者顯然不是前者的對手。肖曉芬和雅麗只是他夢中愛人的兩個替身，他對肖曉芬的欲念雖是瞬間的，但我們可以看出他對“夢”的渴望，到最后他和雅麗的事情也沒有結(jié)果。他們之間欲罷不能、進退兩難的愛情糾葛為印家厚在“夢”與“網(wǎng)”之間的掙扎作了最好的診釋。在《煩惱人生》中我們可以看出理想和現(xiàn)實永遠是對矛盾。要存在，就要不斷地接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二、《煩惱人生》中難得的輕松

有人認為在新寫實小說固執(zhí)地要求還原生活的雞毛蒜皮般的“原生態(tài)”，一些作家不由自主地耽溺于瑣碎庸俗的現(xiàn)象之中，他們將一種世俗凡庸的氣息帶進小說創(chuàng)作，對當前形勢、生活狀態(tài)任意散布消極的情緒，使讀者喪失對生活的希望。其實不然，盡管《煩惱人生》詳寫了生活的各種無奈，但是池莉卻能在人物的生活瑣事里面的一些細微的感性經(jīng)驗收獲主人公的快樂和自信。

(一)語言的幽默

印加厚的兒子印雷非常可愛，一個明眸皓齒，雙頰噴紅的小男孩。在作品中，他充分展現(xiàn)了小男孩可愛的天真爛漫的一面。

“早晨醒了中午又睡也是回籠覺嗎?”“我今天晚上一回家就對媽媽說:爸爸今天沒有吃涼面。對吧?”

印雷天真無邪的語言和純真的笑臉成為印家厚最大的快樂，“只有和兒子談話他才不自覺地笑。兒子是他的避風港。”

此外，作品中一些描寫場景和心理的句子也顯出輕松的一面。如:

“這輛車笨拙得像頭老牛，老遠就開始哼哼嘰嘰。”

“樹干上掛了一塊小黑板，白粉筆浪漫地寫著:嘩!涼面上市!嘩!”

“印家厚想，將來自己做六十歲生日必定視兒子的經(jīng)濟水平讓他意思意思就行了。”

(二)生活中的片刻輕松

在船上，印加厚把生活比喻為夢的妙語贏得了以小白為首的幾個文學愛好者的贊賞，他“哈哈笑了，他印家厚也不比任何人低一級。誰能料知往后的日子有怎樣的機遇呢?”“誰又敢斷言這小子(印雷)將來不是個將軍?”

印家厚有個在煉鋼廠工作的同學，從來不敢穿白襯衣:因為衣服上的黃紅色污跡，用任何去污劑都洗不掉。同學在遺囑里說，想在自己的葬禮上穿上雪白的襯衣。而印家厚所有的襯衣都是白色的。輪到情緒極度頹喪的時候，印家厚就強迫自己想想同學的事，憶苦思甜以解救自己。

本來能拿到一等獎金的印加厚卻得了三等獎金，沮喪的他收到了江南下的來信，“相比之下，他感到自己生活正常，家庭穩(wěn)定，精力充沛，情緒良好，能夠面對現(xiàn)實。他的自信心又陡然增加了好多倍。”“江南下，向你致敬!沖著你不忘故人;沖著你把朋友從三等獎的惡劣情緒中解脫出來。”

為了發(fā)泄自己的不滿，他給剛調(diào)來的老大難結(jié)婚“表示”了兩塊錢;拯救非洲饑民捐款一元;“救救熊貓”募捐捐款兩元。雅麗看出他的心思，說他做得真俏皮。

忙碌一天之后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印家厚倒在床上，老婆遞過一杯溫開水，往他臉上扔了一條濕毛巾。這難道不是最幸福的時刻?他的家!他的老婆!盡管是憔悴的、愛和他扯橫皮的老婆!……印家厚感到家里的空氣都是甜的。”

這些片斷準確傳達出了個體生存體驗的美好，然而不少評論家卻理解成是印家厚在無奈困頓的現(xiàn)實中利用“精神勝利法”對自己的安慰。其實這和魯迅先生小說中阿Q的“精神勝利法”有著本質(zhì)區(qū)別。阿Q的“我們先前闊多啦”、“兒子打老子”是用虛構(gòu)的“事實”和勝利來安慰自己的精神，而印家厚則不然。這些感覺是他個人在某一時刻的生存體驗，是一種真實的生存在體狀態(tài)。這一刻，印家厚是幸福的，是滿足的，是愉悅的。印家厚所認識到的“普通人的老婆就得粗粗糙糙，潑潑辣辣，沒有半點身份架子，盡管做丈夫的不無遺憾，可那又怎么樣呢”，確實是現(xiàn)實生活所賦予的真知灼見。強調(diào)個體美好的生存體驗，不談終極意義和標準，這是消解“煩惱”的極現(xiàn)實、極佳的一種方式，也是人生灰色風景線中的一抹溫情和亮色，人生將因此而變得輕松。

三、《煩惱人生》的意義

自古以來，把日常生活詩意化，把現(xiàn)實美化是文學的一貫傳統(tǒng)，無論是平淡乏味的感情還是艱辛苦悶的生活，文學作品總會把這些過濾，而展現(xiàn)給讀者的總是美妙而充滿詩意的理想生活形態(tài)。但《煩惱人生》卻反其道而行之，主人公印家厚面對著生活的種種煩惱，幾乎沒有一刻使他不在為難之中，作品從印加厚的身上折射出了人們生存的掙扎與煩惱。

有人認為新寫實小說對生活的原色還原，常常會使讀者感到迷茫，感到說不出、道不盡的悲觀。但在《煩惱人生》中，作者對生存本相的關注恰恰昭示出了關于生存本相的哲學思考。“池莉所認定的這種社會人生哲學，在她的‘人生’系列的‘新寫實’作品中，主要是表現(xiàn)為一種‘知足’、‘能忍’和‘順乎自然’的人生態(tài)度。按照哲學家馮友蘭先生的說法，這種人生態(tài)度是屬于道家哲學范疇的一種‘相對幸福’的人生哲學。”

印加厚盡管生活不如意，但他并不灰心喪氣，仍然希望有一個美好的明天，他在力圖克服種種煩惱中迎來一天又一天新的生活。這正是一個普通工人的可貴、可愛之處。

參考文獻:

[1]郝美玲.《池莉<煩惱人生>中的“煩惱”》[J].大眾文藝(理論版)，2008年第3期.

[2] 谷瑞麗，牛光夏.《煩惱人生中的片刻輕松——論池莉小說的生存哲學》[J].濟南大學學報，2005年第15卷第4期.

[3]於可訓.在升騰與墜落之間——漫論池莉近作的人生模式[J].當代作家評論，1998年第1期.

[4]孫凌.《由池莉的創(chuàng)作看新寫實小說的特征》[J].南京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2年第1期.

作者簡介:楊小霞(1983-)，廣東省高州市高師路1號茂名學院高州師范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