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挑夫

劉續 曾發表小說、散文多篇，現供職于西安市高新一中。

華山天下險。

千尺、百尺峽、蒼龍嶺、老君犁溝，處處向世人顯示著華山的險峻。歷來文人墨客寫華山無不著眼于“險”字，游客爬華山，也無不沖著那“險”字。

去年暑期，我曾親身領略了那為世人稱道的險峻。爬山的感覺刻骨銘心:艱難、驚險、刺激、酣暢。為了方便，我們將行李減到最少，盡量輕裝前進。在飽覽了華山勝景之后，人人皆是精疲力盡，除了談“險”，別無言語。

而真正觸動我心靈的，則是華山的挑夫。

當我們下山時，一路上就不斷地碰到一個個或一撥撥的挑夫。提到挑夫，不要以為必是虎背熊腰、彪形大漢。華山的挑夫一律矮矮的個子，精瘦精瘦的，腰間掛個水壺(瓶)，脖子上搭塊毛巾，或背或扛或挑著沉重的貨物，不似峨眉山的滑竿那閃電般地前進，而是一步一個腳印，緩慢而沉穩地專心向上攀登。

比之其它名山的挑夫，華山挑夫更不易，華山路險，游人空手上山，尚且倍感艱難，何況挑夫要挑百十斤重的東西。許多名山，都有兩條或多條路，一條沿有勝景處上，供游人登山觀光;一條沿山背蜿蜒而上，供汽車運送貨物用。而“自古華山一條路”，華山上的所有物品，大到建筑用料，小到日常用品，全部是挑夫一步步運上去的。我們在路上遇到的挑夫，有的扛一個沉重的煤氣罐，有的背一個裝滿貨物的大背簍，這兩種方式的挑夫相對比較輕省，因為他們趕路不會影響游人，也不受游人影響，但這樣運的東西也相應地少些;大多數挑夫是挑個扁擔，有的一頭挑五十斤重的油桶，一頭挑五十斤重的面粉，有的兩頭各挑四五個大西瓜，有的……都得捆扎結實，緊緊地固定在扁擔的兩頭(絕不能吊著晃來晃去，這又與平地挑擔不同)，這種挑擔方式爬山就更加不方便;更有甚者，背一塊或兩塊長兩米、寬一米的刨花板，人居其下，老遠只見板動，不見人影，在這狹窄險峻的山路上行走，真是艱難。再加上白天游人多下山，與挑夫逆向而行，又給他們造成了許多困難。但大多數情況下，游人總是以一種敬佩或是憐憫的神態主動給這些負重者讓道。

下面山路上忽然傳來了高亢嘹亮的歌聲，很熟的旋律，是情歌，但歌詞唱的卻是華山挑夫，一聽就是自己編的。山路一轉，迎面遇到幾位身挑重擔卻神采飛揚、邊走邊唱的漢子，雖唱情歌，語氣中卻無一絲輕佻。我不禁肅然起敬，脫口而出“英雄豪氣”，那幾個漢子腳不停、口不停，只側臉給我一個微笑。不久，笛聲悠揚，一個四十余歲的漢子背著塊碩大的刨花板，邊走邊唱，邊走邊吹，一對青年人滿懷敬意地將剛買的一大塊西瓜端給他，接著大家就聽到了一曲《好人一生平安》。那歌聲、那笛聲，時斷時續，伴我們下山。

快到山腳下時，已近午后，卻見一挑夫，年近六旬，低頭弓背，挑一擔蜂窩煤，正慢慢地挪著步子，才開始往山上走。好久，我回頭，斜陽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責任編輯 劉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