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的詩 (3首)
2010-01-01 00:00:00
詩歌月刊 2010年2期
父親
他騎著電動車趕了十幾公里的路來看裝修
他只是看，不說，而一開口就全部否定
我可能的設想
他是想把鄉下的布局搬進來，他是想把房
子裝修成港灣
有時，他干脆不說，干脆說他反正不來
住，不準備提建議
但他還是關切瓷磚的防滑水平，灶臺質
量，實木門的選擇
他準備自己上漆，一個業余的老木工，我
的父親，他準備好刷子
這會讓他回到年輕時光，回到刨刀有力地
推來推去的日子
這會讓他戰勝不斷潰敗的現實，他終于是
引水入海
想想看，他那才華的當年，做蒸籠，賣米
粉，做筷子，賣扁擔
賣海蠣，做業余木工，做業余泥瓦匠，做
肥皂粉，走船的
賣木材，賣瓷磚，賣五金，看工地，當小
機磚廠會計，務農能手
現在他要綜合這些身份和能力，他要總結
經驗和教訓
現在，他幾乎是個大器晚成的藝術家，在
勾勒他的謹慎和熱愛
一月的詩
又一次來到不容質疑的開始
過去似乎被歡呼進垃圾筒里
生活的表象被人們緬懷與痛惜
仿佛有人公開掠奪走他(她)的遮羞布
現在裸露的不是山峰和原野
不是南方的流水，不是點著雪進入黑夜的
北方
你盜用自己的名字活著
你丟失自己的山河，活著
一時貪歡。
又一次練習別離的詞匯
飲鴆止渴
不容質疑的開始
一葉扁舟何其微茫
未來并不比此刻真實
哀悼并不比淡漠可靠
活埋在一個地方并不比遠行可怕
窗外也掛滿了不幸的預言
在所有分子和原子結構里面
我們難免孤傲成兩棵木麻黃
寒霜把一月帶入你的掌心
又一次你該贊美一個生肖的熱銷
舊杉木
那天雨下很大
我們突然談論舊杉木
我們談論那種從雷雨和烈日下考驗下來的
杉木
好象真的就觸摸到這舊杉木
觸摸到時間的意義
不輕易變形的舊杉木，富有質感的舊杉木
我們談論它呼吸的狀態
我們談論它成為書架的品格
好象真的就在我們書房體面地站著
好象它要把考驗的部分展示給我們
這舊杉木，我們甚至都不懂得樹木
我們甚至只能簡單說那是舊杉木
只能說它從前在雨水、烈日下
在屋檐上呆了那么長時間
難道我們需要一種滄桑感?
這時候真有一群鳥，一陣冷空氣，一朵
云，一片黑暗
從我們頭頂經過，無限循環的日子里
我們呼吸著，成為某種品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