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技

老田在路邊擺攤兒賣飲料，十來年了。

附近的清潔工、出租車司機、跟城管打游擊的小販，都和他混得很熟。沒事的時候，便躲在他那張碩大的遮陽傘下和他聊天。

老田五大三粗，但愛說笑話。哈哈哈……哈哈哈……春夏秋冬，遮陽傘下總蕩漾著笑聲。

老田自稱身懷一門絕技——口技。他說，自己八歲的時候，每天上學時都在樓道里學大公雞叫。后來有人告到居委會。說，居民樓不讓養家禽，為什么還有人偷著養?吵得我們早晨睡不好覺。居委會挨家挨戶調查，甚至以突然襲擊的方式搜查，都沒有找到那只大公雞。

清潔工柳五說，你挺缺德呀。

老田哈哈地笑。

柳五說，你給我學學公雞叫。

老田搖頭。對著這么多人，怎么好意思。

柳五說，我看你是吹牛!

老田也不辯解。

老田還說，他上初中的時候，喜歡站在路邊整蠱。有人騎著自行車經過，他就學車胎剎氣的聲音，“撲哧”。騎車人馬上跳下來，檢查車轱轆?？赐昵伴镛A看后轱轆。沒毛病!騎車人也不敢騎了，疑惑地推著自行車向前走。

蹬三輪賣水蜜桃的李平說，你可夠缺德的。

老田說，那時候不是小嗎!

李平說，你給我學學車胎剎氣。

老田呵呵地笑，看著遠處，不說學，也不說不學。

李平撇著嘴說，編瞎話也要編得像樣點兒嘛!沒邊兒沒沿兒的!

有一天，他們又站在那里聊天。老田臉沖北，柳五和李平臉沖南。他們發現，老田突然愣住神，然后嘴里發出“砰”的一聲。聲音巨大，像炮仗一樣。如果不是親眼見到，真不能相信，那是從老田嘴里發出來的。

隨著這一聲響，一輛奧迪A6戛然停在飲料攤兒旁。從車上下來一個矮胖子，緊張地查看車胎。

老田說，別瞅了，你的車胎沒爆。你剛才刮人了。

李平和柳五扭轉頭去。賣糖葫蘆的小劉滿身是土，跟頭把式地跑過來。他的自行車倒在三十多米外的地方，糖葫蘆撒了一地。小劉一把揪住矮胖子，說，你刮了人怎么不停車!

矮胖子不知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一臉無辜地問，我剛才刮上你了嗎?

老田說，你刮上他了，我看到的!人家一個勁兒躲你，你還是刮上他了。

小劉說，你賠我的糖葫蘆!

矮胖子不屑地“哧”了一聲，我得看看我的車蹭掉漆沒有。

柳五小聲嘀咕，這人太缺德了。

矮胖子猛然轉回頭，問，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老田嘟起嘴，“嗚哇，嗚哇”，是凄厲的救護車喇叭聲。

老田說，別動手，動手就給你叫救護車。

幾個人都愣了一下，撲哧笑了。矮胖子也尷尬地笑了，說，你學得還挺像呢。

矮胖子問小劉用不用去醫院，小劉說，就是摔了一下，沒多大事兒。你賠我的糖葫蘆就行。

矮胖子給了小劉二百塊錢，一溜煙走了。

幾個人都朝老田豎大拇哥，說，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