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孩提時,對于“烏鴉反哺”之說半信半疑,總想找到一群烏鴉——哪怕找到一對烏鴉母子,以便看個究竟。無奈自己一直生活在大城市里,急切難以見到烏鴉,于是只好求助于有關書籍。翻檢《辭海》,但見“反哺”條下有注釋云:“烏雛長大,銜食哺其母,比喻子女奉養父母。《本草綱目·禽部》:‘慈烏:此鳥初生,母哺六十日,長則反哺六十日,可謂慈孝矣。’……”由此可知,“烏鴉反哺”委實確有其事,絕非虛構。
如果說,烏鴉孝敬母親的品德乃天性使然,那么,馬尾猴自力更生的能力則全靠父母“造就”。據《馬尾猴的故事》介紹,當小馬尾猴年屆一歲時,它的爸爸、媽媽忽然有一天會并力對它發起攻擊,連抓帶咬地將他逐出家門。按照動物學家的解釋,馬尾猴對子女如此,其實并非不愛自己的子女。此所謂,“道是無情卻有情”。它們是在迫使子女掌握安身立命的本領,以便其自食其力,終身受用。
若是將咱們中間的某些人與烏鴉、馬尾猴比一比,你就會發現,咱們人類雖說位居靈長目之首,具有超乎一切動物的智慧,但咱們中的某些人對待父母的態度,卻遠遠不及烏鴉;而咱們中的某些人對待子女的態度,與馬尾猴的差距也不啻千里。
不是么?成都某甲,年近不惑,早就過了“哺乳期”,是該對父母“反哺”的時候了。無奈他不僅不肯“反哺”,反而死死地“咬著母親的乳頭不放”,拒絕“斷奶”。前些日子,母親被醫院診斷為晚期肝癌,眼看去日無多,平素的積蓄也已因住院治療花銷得所剩無幾,可某甲竟然找到病房里向母親要錢。更且張口便是“媽的X”,說什么“誰讓你生我?你生了我,就得養我”云云。你看,這不儼然就是漫畫家筆下那位坐著童車、抱著奶瓶、搖著撥浪鼓、胡子拉碴、皺紋滿臉的“老兒童”么?不同的是,“老兒童”只不過不肯“斷奶”,而某甲還要對母親威迫、勒索。
盡管某甲的行為實在招人厭惡,可若是將某甲與某乙比一比,那又無疑是“小巫見大巫”了。某乙,杭州人氏,三十五六年紀(這是根據身著囚衣的他在電視報道中的那副“尊容”估計的),好吃懶做,揮霍無度。一日,他向父親要錢,遭到拒絕,于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操起一把菜刀,朝著父親的頭部、胸部一陣亂砍。眼見得父親倒在血泊之中,已然奄奄一息,而他仍不肯住手,直砍至其父血肉模糊,呼吸停止,轉而又去砍殺臥病在床的母親。母親被砍七刀之后,血流如注,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存折……在床……頭……背后……”他找到存折,問清密碼,這才放下血淋淋的屠刀,洗去手上、身上的血跡,揣起存折,揚長而去。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這著實讓那些滿腦子“養兒防老”觀念、一味溺愛兒子的人們感到驚詫:父母含辛茹苦地把兒子撫養長大,兒子何以恩將仇報,對父母下此毒手呢?靜靜地想一想,把兒子嬌慣成“文也文不得,武也武不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大把花錢,不會掙錢”、“只知索取,不知奉獻”的“花花公子”,乃至嬌慣成視父母為“冤大頭”、為“搖錢樹”、為奴仆、為仇敵的“鎮家太歲”,到頭來,為兒子所累,乃至成為兒子的刀下之鬼,其實倒也怨不得別人。筆者不才,斗膽說句不大中聽的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下苦果,自己消受。嬌慣出來的兒子,怎知父母辛苦?把坐享父母勞動所得當做天經地義,豈能不對父母“沒心沒肺”?希圖諸如某甲、某乙這樣的兒子像烏鴉一樣“感恩”,自覺自愿地對父母“反哺”,那只能是癡心妄想,無異于白日做夢!縱使法律上有“贍養父母”的明文規定,可對于某甲、某乙們說來,也無非是“一紙空文”。他們這號人,一無“反哺”的能力,二無“反哺”的覺悟,三不識法律為何物,不知道父母養活年逾十八周歲的子女屬于“超期服役”,并非應盡的義務,一口咬定“你生了我,就該養我”,執意要做“窩囊廢”、“寄生蟲”,你又能奈他何呢?而今之計,對于“理不直而氣壯”的不肖之子,尤其是對于某乙這號窮兇極惡的逆子,做父母者不妨請求法律援助,將他們盡早“請”出家門,讓他們去過自食其力的生活。說不定,經過一番痛苦的磨練,他們能夠“彎鐮打斧頭——改邪(斜)歸正”。果如此,則家庭幸甚,社會幸甚!即使收效不大,至少可以防患于未然,避免其傷天害理,給家庭、給社會造成災難性后果。
魯迅先生詩云:“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可見,愛自己的兒子,這本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但是,“愛”,尚須“愛之以其道”。高爾基說得好:“愛孩子,這是母雞也會的事。”倘若只知道“愛孩子”而不知道怎樣才是真正的“愛”,“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愛”下去,那就把人類對孩子之愛降低到“母雞”一般的水平了。而且,事實已經證明,對孩子一味溺愛,決然“愛”不出什么好結果來。你看,某甲、某乙這號人,不就是此種“愛”的“產物”么?咱們人類既然號稱“超越一切動物的智慧動物”,就應當而且能夠在愛自己子女的問題上,比母雞、馬尾猴等動物更理性一點,更高明一點,而絕不能不及馬尾猴的“覺悟”,僅僅與母雞不相上下。你說,這話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