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一切光榮和驕傲,都來自母親。(高爾基語)
當你一個人孤立無援茫然四顧時,你會發現,在你的身后總有一個人拼勁全身的氣力為你抹去苦痛的傷疤,試圖撫慰你受挫的心靈。在人生的百轉千回中,她始終屹立在你的身后,為你揚起希望的風帆;在生命的兜兜轉轉中,她始終抱著一顆最真摯的心,捧出那滿溢的愛,為你牽腸掛肚忙忙碌碌。這種不動聲色如影隨形的愛,流露在你每一個痛苦、幸福的關隘。
這一生的契約,染白了她本烏黑亮麗的秀發,褶皺了她本光滑細膩的肌膚,抹去了她本美麗年輕的容顏……但她在我們的心中永遠也不會老去。她是每個人心靈最深處的神明;她,像是一種圖騰,深深刻在每個人的心上。
她,就是母親。縱使我們在城市的燈紅酒綠中迷失了方向,母親永遠守望在最真誠的角落,等我們回家。
詩文
呵,母親
舒婷
你蒼白的指尖理著我的雙鬢
我禁不住像兒時一樣
緊緊拉住你的衣襟
呵,母親
為了留住你漸漸隱去的身影
雖然晨曦已把夢剪成煙縷
我還是久久不敢睜開眼睛
我依舊珍藏著那鮮紅的圍巾
生怕浣洗會使它
失去你特有的溫馨
呵,母親
歲月的流水不也同樣無情
生怕記憶也一樣退色呵
我怎敢輕易打開它的畫屏
為了一根刺我曾向你哭喊
如今帶著荊冠,我不敢
一聲也不敢呻吟
呵,母親
我常悲哀地仰望你的照片
縱然呼喚能夠穿透黃土
我怎敢驚動你的安眠
我還不敢這樣陳列愛的祭品
雖然我寫了許多支歌
給花、給海、給黎明
呵,母親
我的甜柔深謐的懷念
不是激流,不是瀑布
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聲的枯井
母親
肖復興
那一年,我的生母突然去世,我不到8歲,弟弟才3歲多一點兒,我倆朝爸爸哭著鬧著要媽媽。爸爸辦完喪事,自己回了一趟老家。他回來的時候,給我們帶回來了她,后面還跟著一個不大的小姑娘,爸爸指著她,對我和弟弟說:“快,叫媽媽!”弟弟嚇得躲在我身后,我噘著小嘴,任爸爸怎么說,就是不吭聲。“不叫就不叫吧!”她說著,伸出手要摸摸我的頭,我擰著脖子閃開,說就是不讓她摸。
望著這陌生的娘倆兒,我首先想起了那無數人唱過的凄涼小調:“小白菜呀,地里黃呀,兩三歲呀,沒有娘呀……”我不知道那時是一種什么心緒,總是用忐忑不安的眼光偷偷看她和她的女兒。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從來不喊她媽媽,學校開家長會,我硬愣是把她堵在門口,對同學說:“這不是我媽。”有一天,我把媽媽生前的照片翻出來掛在家里最醒目的地方,以此向后娘示威,怪了,她不但不生氣,而且常常踩著凳子上去擦照片上的灰塵。有一次,她正擦著,我突然地向她大聲喊著,“你別碰我的媽媽”。好幾次夜里,我聽見爸爸在和她商量:“把照片取下來吧?”而她總是說:“不礙事兒,掛著吧!”頭一次我對她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好感,但我還是不愿叫她媽媽。
孩子沒有一盞是省油的燈,大人的心操不完。我們大院有塊平坦、寬敞的水泥空場,那是我們孩子的樂園,我們沒事便到那兒踢球、跳皮筋,或者漫無目的地瘋跑。一天上午,我被一輛突如其來的自行車撞倒,我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立刻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里了,大夫告訴我:“多虧了你媽呀!她一直背著你跑來的,生怕你留下后遺癥,長大可得好好孝順呀……”
她站在一邊不說話,看我醒過來伏下身摸摸我的后腦勺,又摸摸我的臉。我不知怎么搞的,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淚了。
“還疼?”她立刻緊張地問我。
我搖搖頭,眼淚卻止不住。
“不疼就好,沒事就好!”
回家的時候,天早已經全黑了。從醫院到家的路很長,還要穿過一條漆黑的小胡同,我一直伏在她的背上。我知道剛才她就是這樣背著我,跑了這么長的路往醫院趕的。
以后的許多天里,她不管見爸爸還是見鄰居,總是一個勁埋怨自己:“都賴我,沒看好孩子!千萬別落下病根呀……”好像一切過錯不在那硬梆梆的水泥地,不在我那樣調皮,而全在于她。一直到我活蹦亂跳一點兒沒事了,她才舒了一口氣。
沒過幾年,三年自然災害就來了。只是為了省出家里一口人吃飯,她把自己的親生閨女,那個老實、聽話,像她一樣善良的小姐姐嫁到了內蒙,那年小姐姐才18歲。我記得特別清楚,那一天,天氣很冷,爸爸看小姐姐穿得太單薄了,就把家里唯一一件粗線毛大衣給小姐姐穿上。她看見了,一把給扯了下來“別,還是留給她弟弟吧。啊?”車站上,她一句話也沒說,是在火車開動的時候,她向女兒揮了揮手。寒風中,我看見她那像枯枝一樣的手臂在抖動。回來的路上,她一邊走一邊叨叨:“好啊,好啊,閨女大了,早點尋個人家好啊,好。”我實在是不知道人生的滋味兒,不知道她一路上叨叨的這幾句話是在安撫她自己那流血的心,她也是母親,她送走自己的親生閨女,為的是兩個并非親生的孩子,世上竟有這樣的后母?
望著她那日趨隆起的背影,我的眼淚一個勁往上涌,“媽媽!”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了她,她站住了,回過頭,愣愣地看著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又叫了一聲“媽媽”,她竟“嗚”地一聲哭了,哭得像個孩子。多少年的酸甜苦辣,多少年的委曲,全都在這一聲“媽媽”中融解了。
母親啊,您對孩子的要求就是這么少……
這一年,爸爸有病去世了。媽媽她先是幫人家看孩子,以后又在家里彈棉花,攫線頭,媽媽就是用彈棉花攫線頭掙來的錢養我和弟弟上學。望著媽媽每天滿身、滿臉、滿頭的棉花毛毛,我常想親娘又怎么樣?!從那以后的許多年里,我們家的日子雖然過得很清苦,但是,有媽媽在,我們仍然覺得很甜美。無論多晚回家,那小屋里的燈總是亮的,桔黃色的火里是媽媽跳躍的心臟,只要媽在,那小屋便充滿溫暖,充滿了愛。
我總覺得媽媽的心臟會永遠地跳躍著,卻從來沒想到,我們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媽媽卻突然地倒下了,而且再也沒有起來。
媽媽,請您在天之靈能原諒我們,原諒我們兒時的不懂事,而我卻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什么都可以忘記,卻永遠不能忘記您給予我們的一切……
世上有一部書是永遠寫不完的,那便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