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外三首)(二)

是上升還是陷落，懸崖上的薰衣草

裸露的根，探入石隙，在藍色的血液

和透明的經脈間。是痛苦還是歡愉

震顫了深淵中的綠水。唇線的張弛

彈撥出迷人的香氣，卻苦澀無比

是愛還是恨，打碎了你珍藏的瓷瓶

灑落的露水，像月光下的薄霧

在柳枝的抽打下凝結成紫衣

是哭還是笑，擊傷了久已沉寂的幽潭

馬蹄聲碎，響鏑掠過的鏡面

金屬的重量鉆入陳泥。是悲還是喜

空氣中濺起的漣漪，驚動了鱸魚的尾鰭

天光瞬間變得迷離。是遠遁還是親昵

魚鉤的美味，青灰色的樓梯

一次次迷失的愛意。是甘露還是毒水

夜夜為你收藏，為你美膚的藥引

為你開懷的笑聲，為你飛翔或徘徊

是幸運還是不幸，魚水之間，物我兩忘

聽不到時鐘的鳴響。你的淚水

留下觸痛，留下感動。如瀑布的擊打

蓋住眼睫的亂發，紛飛的水珠的崩塌

柔滑在你我之間，如白玉般溫潤無暇

是迷失還是堅定，美好如絲般短暫

給我時間給我信念給我掙脫的勇氣和力量

苦悶多么需要呼喊，要呼喊。是港灣還是渡口

迷惑了猶疑的腳步。不可同日而語

浩蕩的潮水已經淹沒了江河的平靜

那潛伏的鱘魚，厭惡了泡沫的漂浮

是永遠還是瞬間，你的恍惚迷蒙了視線

似乎是灰色的天，灰色的裙裾和皮鞋

那些鎖線，無法逃脫的時間

二十年后重新端詳的照片。是苦還是甜

在初吻之后再次初吻，我的天

在初婚之后再次初夜，哦。歐耶

在疲憊的心尖上鉆出耳環的孔洞，如橋的指環

在夢囈的歌唱中擺渡到月牙泉

擺渡到天邊。是真實還是虛無

無與倫比的愛欲，像罌粟搖曳的拳頭

是奇遇還是劫數，在你的紋理中

一大袋桃花錢，命運的輪盤賭

一次次揮霍無度，一次次捉襟見肘

那碩大的石頭，敲擊酒瓶的弧旋球

冰冷徹骨的，軌道上的漂浮和游走

是停止還是繼續，被誘惑的心旌

屬于溫柔的風向，怎能相比

莎士比亞與我的文字，神雕的嘯唱與公雞的鳴啼

流星，誰是誰的天機。是憂傷

摧毀了內心的彷徨，誰來療傷

這暗夜里飄忽的天光。是隱藏還是曝光

密林中的白發，未知的遙遠的希望

是黃色的燈籠掛滿了十字街頭

是綠色焦灼了心靈的等候

是紅色焚燒了肆意的奔流

向左還是向右，向前還是向后

站在街心的交通崗，我遺失了戒律

是孤獨紛亂了我的窗口

是寂寞渲染了我的畫布

是溫柔消弭了我的目光

我在溫泉中徜徉，如那只不愿逃離的蛙郎

是不是最先爬上城樓的，將死的最早

那么，這是我不該到的地方

一片熟透的葉子落下，回歸木頭的房子

葉子是大樹的孩子，大樹是大地的孩子

就讓他深入根深入泥土，在時光中飛舞木頭的味道

是不是時間比水流得更快

是不是血，比時間流得更急

昨夜的沸騰與暴烈，如今冰冷的潮汐。

是空虛還是盈滿遮蔽了桂樹的枝葉

那么多可愛的胴體，在懷中柔若無骨

不能否認愛的產生，這柔軟的西湖

和被擊倒而又矗立的雷鋒塔。是幻境嗎?

是神話還是傳說，始料未及的襲擊

多么的需要啊，鼻子，嘴唇，牙齒

綠草，白色的卷毛，眼中溢滿的輝光

留在唐詩中，留在宋詞里

如果是這樣，一定會流傳至今

是今生的傳奇，是來生的佳話，是我的珍藏

是我一意孤行的勇氣，是我永不氣餒的前行

即使比晨露飛升的更早，即使比晚霞消失的更晚

是灑脫還是沉重能書寫這頁歷史

是勝利還是失敗能見證這段傳奇

像永不衰朽的胡楊，成為沙土，成為風

成為愛意的降臨，成為海市蜃樓的一部分

是苦難還是幸福將未來標注，而今天的路

雪滿天地茫茫白霧，這天氣!

連飛鳥都無法在電線上停息

小小的嘆息，愛人，沒有你一點點聲息!

是遺忘還是拋棄，讓更長的詩篇

也無法描述你的美麗。是曇花還是蓮蓬

錯亂了你的舞步，如隱忍在云間的白兔

是正確還是錯誤，這樣的心無旁騖

是自私還是狹隘，扭曲了寂寞的心路

我看到結局，打開了神話的帷幕!

再一次開演上帝的棋譜。子與子間

膨脹，消解。融合，分裂。天地空曠的瞬間

龐大的愛戀，被埋葬復又飛翔在古墓的穹窿

被細碎的羽毛烘托，多么完美，身體的語言

我想讓你更加高貴，那像圣賢

但你不，你只要神話的主演，像神仙

哦，這正是我最痛徹的唯一的眷戀

我還能再說什么，親愛的，是開始還是結束?

博物館

——和唐晉《博物館》

“一切大聲的喧嘩都將沉寂下來。”

我對你說，沒有什么比欲望更永恒和徹底。

冬季的石頭比夏天冰冷，逝水里

青春的時光在奔跑，飛箭般隱匿進窗口

洞穴里潛藏著多少黑洞的枝丫

而那些被掘起的故事

誤讀了歷史的光陰，然后沉默

被遺忘的其實都是智者

青銅啊，黑鐵啊，白銀啊，黃金!

冬天封鎖的是道路，不是保鮮的蘋果

你回旋在岸與岸的河流，而誰知道

什么會比它們更有力量——這些瑞器

離我們的呼吸很近，卻比我們遙遠

像佛陀，笑看廳堂里的蜉蝣

無蕊之花

——和雷霆《這一天我不再贊美》

那一天我看到了無蕊的梨花

看到了一場沒有結局的愛情

憂傷，面對白花花的梨花林

迷失在花瓣凋落的前夜今晨

哦，在沒有流水的梨花林里

誰帶走那些故鄉夢中的落英

她們鋪滿了我曾贊美的大地

她們枯萎了我曾向往的天空

她們積聚成我撫摸過的白狐

帶著無蕊的痛悄默聲地溜走

如果我不悲傷我將更加痛悔

沒有誰知道我內心干凈的白

當梨花開遍石鼓聲中的天涯

炸裂的酒瓶紛飛白色的泡沫

青花瓷的午后

——致麻小燕

毫無疑問，燕子的歡笑是春天里最美的歌聲。

呢喃，驚醒了蟄伏于泥土下的冰錐，

春風松軟，拂面而過桃花的味蕾，

明艷的蕊，染黃了新枝上的鳥喙。

這月光下的雍容和華美，不為誰。

抬頭望望，蝴蝶扇動過的水湄，

掠過葦花的影子，像一個神秘的輪回。

如果有圖騰，那藏于西山之后的面龐，

弦，彈皺了光亮的鐵軌。那是

她的快樂，披著燕尾大氅飛魚的掙脫。

一頭向左，一頭向右，像沉吟著的低回。

你驀地回眸，看到了潛藏在背影里的光線，

如花的笑靨，綻放在青花瓷的午后，她

輕輕地撫慰，你黑色羽衣下暗紅色的金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