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的地理(組詩)

冰草灣印象

前面是祁連山，

后面是蒙古灘，

中間是移民的破墻和羊圈。

黃灌渠的流水，

穿過騰格里。

清晨午后黃昏

總是這把命若琴弦的古箏

似乎忘記行走

彈撥著沉睡地下的匈奴人西夏人蒙古

人，

和沒有標簽的人

他們的呼吸和疼痛

經過黃沙 白楊林流水的交換

減弱了

我確實理解

那無人聽清的沉默

我與這個村莊的距離

不敢回故鄉

每年春節，我的人生必修課

攜妻帶兒，回到被大雪覆蓋的蘇家坪

不敢回故鄉

不是擔心冷風染紅臉龐

不是害怕那越來越空的村莊

和陸續找不見的親人

是因為離別的一刻，

母親久久站在村口，不愿回去

我們一遍遍“媽，回去吧，回去吧。”

母親應答著，卻一直站在那兒

走出幾里山路

一回頭，母親還站在那里，

寒風吹拂著她的白發。

敢回故鄉

是害怕這臨行的一回頭

祁連深谷

雪峰的孩子

在谷底彈著鋼琴

茂密的野樹林緊緊抱著

一方不為人知的綠色

暗綠色的灌木叢，

一張發黃的老式唱片

珍藏著歲月經過的每一幀背影和隱秘

多年來

我在心里一直猜想一位隱士生活的甜蜜

祁連山腹地

秋天的下午 陽光的孕婦

緩緩穿過落滿金幣的胡楊林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古老的鐘表在路上

提著燈籠的炊煙

把干草和牛糞的氣息

撒遍祁連山腹地

背著草藥的藏民

和落日跌入哈溪的暮色中

“小河為什么這么藍?”

旅游者問我

我指指雪峰、松林和那個叫上泉的村子

幾杯啤酒染紅的人

在說唱藝人趙旭峰的花兒里

看到了那片藍

看到了羊皮經卷上神秘的一面

祁連雪山：鏡子

穿過林梢、月光、夢、露珠和山嵐

我向祁連雪山的清晨

靜悄悄地祝福和說出

您早您好

每天看見雪山鏡子里匆忙的生活

心里就沉靜和踏實了

我把祁連雪山比喻成父親

這是確實的

我們的心跳總有相同的節拍

祁連糧管所

風吹動

小溪淌

月光籠罩祁連鄉

五千米托起的糧管所

藏族保管員、會計、黑紅臉蛋

大字標語、蘇式糧倉

青稞、柏煙

蜂窩煤爐子、手扶拖拉機

松林、常年不化的積雪

這不像透明涼爽的九月

這九月的鄉鎮

黃昏中閃過的銀光

像是兩座初戀緊緊地擁抱

短促的呼吸和心跳

方 向

星空下三座溫暖懷抱的交流

經過九月，巴丹吉林湖畔綠茵茵的微風

在藍色的胡天下相遇

一個蒙古族一個回民一個漢人

人生和命運的聚散離合

生死相許

愛恨情仇

是誰在縫合又是誰在分拆和掌握

不同的方向指往西海固 新疆祁連山

下的村莊

三個人的腳印是否還在流沙上唱起靈魂中

濕潤的歌謠

今夜是否還會朝著詩歌的教堂

一個人想起另一個人

在三年前的篝火上再度紅臉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