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妻的欲與罪

新聞背景

2010年4月7日，南京秦淮區法院不公開審理了南京某大學一名副教授組織的“換妻案”。和他一同被起訴的，還有22名參加過3次以上“換妻游戲”的“同好者”。在這22名參與者中，有一對曾經的情侶格外引人注意:由于同居時間較長，男友逐漸喪失了性生活的激情，竟然游說女友參加“換妻游戲”……

2010年3月20日，記者采訪了劉艷華，站在記者面前的她青春靚麗，怎么也不會讓人和“換妻”的參加者聯系在一起。說起過去的往事，劉艷華接連嘆息了好幾聲:“我非常后悔，現在想來太不可思議了，我怎么會做出那樣傷風敗俗的事情，都怪當初被愛情蒙蔽了雙眼……”

愛情就像左手摸右手

9年前，23歲的劉艷華中專畢業后從安徽巢湖老家來到南京謀生，通過同學介紹，她在一家美容院學習美甲技術，憑著聰明好學，她很快成了一名美甲師。

工作不到半年，劉艷華就認識了后來的男朋友鄭陽。鄭陽是南京人，長得高大帥氣，比劉艷華大一歲，在一家廣告公司任職。但是，這段愛情一開始并不被鄭陽的父母所認可，老人認為，鄭陽是大學生，應該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可鄭陽鐵了心要跟劉艷華在一起。父母為了拆散這對戀人，偷偷地把戶口本收了起來，這樣他們就無法辦理結婚手續。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2005年10月，鄭陽來到安徽巢湖，正式拜見了劉艷華的父母，并在劉家擺了幾桌喜宴，算是確立了“夫妻”關系。回到南京后，兩人便住在了一起。

每天下班后，他們會一起去菜場買菜，然后回家做飯，愛情就在鍋碗瓢盆的旋律中得到了升華。

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劉艷華發現鄭陽變了，下班回家不再陪自己做飯，而是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有時候劉艷華實在忙不過來，讓他幫幫忙，鄭陽就會很厭煩地說:“我累了一天了，回到家休息休息都不行，做飯這點事，就別麻煩我了。”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兩人經常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拌嘴。

一方面，鄭陽感覺兩人的戀情遇到了瓶頸，性生活更像例行公事，早已沒了當初的激情與纏綿;另一方面，劉艷華擔心感情生變，一再央求鄭陽把結婚證領了，可鄭陽總以拿不到戶口本為由推脫，這讓劉艷華心里很不舒服。

為了改善兩人的關系，劉艷華作了很多嘗試。周末的時候，她會拉著鄭陽出去逛公園或看電影，偶爾也會去吃頓燭光晚餐。可劉艷華發現，鄭陽的態度并沒有改變多少，晚上睡覺時還總是以背相向，好像對她失去了興趣。

誤入“換妻”QQ群

2008年初，鄭陽上網時無意中加入一個“換妻俱樂部”的QQ群，群里的討論非常熱鬧。有人說:“結婚時間長了，牽老婆的手就像左手牽右手，以前下了班就往家跑，現在特怕回家。”很快就有人回應道:“誰說不是呢，不過上次帶老婆參加了一次活動，挺有效的，現在我和老婆的關系好多了。”聽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鄭陽也有些心癢癢。

晚上，鄭陽試探性地對劉艷華說:“今天我看了一篇報道，說國外很流行‘換妻游戲’，還說它可以改善夫妻關系。”說完，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劉艷華的反應。劉艷華鄙夷地笑了笑:“瞎說，都背叛了，關系還能好嗎?”“‘換妻’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背叛，它只是生活中的一個調劑品，就像炒菜要加鹽放糖，只是為了讓菜的味道更好一點。”見鄭陽說了這么多好處，劉艷華起了疑心:“你該不會也想試一試吧?”鄭陽忙擺擺手:“怎么可能，我只是說說而已。”

從那以后，鄭陽每天晚上都會上“換妻QQ群”逛一遍，知道得越多，鄭陽越想體驗一把“換妻游戲”。得知一星期后群里將舉辦一次活動，鄭陽決定利用一周的時間來說服劉艷華。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鄭陽故意找茬跟劉艷華吵架，還語帶威脅地說:“這日子沒法過了，一點激情都沒有，早晚得散伙。”每每聽鄭陽說這種話，劉艷華都會壓住心里的怒火，什么事都順著他。見“恐嚇”起了效果，鄭陽又反過來安撫她:“咱們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我還打算明年要個孩子，到那時，也許爸媽就不會那么反對了。聽說‘換妻’挺有效的，要不咱們也試試吧?”鄭陽話還沒說完，劉艷華就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同意的。”可禁不住鄭陽的再三威脅和勸說，加上鄭陽承諾只嘗試一次，劉艷華最終同意了。

2008年2月13日，鄭陽和劉艷華來到QQ群發起人汪青佑的家里。鄭陽這才知道汪青佑是南京一所知名大學的副教授，離過兩次婚，目前跟患有癡呆癥的老母親在一起生活。

起初，劉艷華有些緊張，可鄭陽顯得很興奮，當時在場一共有4對情侶，鄭陽跟一個平頭男子聊得很起勁，過了一會兒，便摟著平頭男子的女伴走進了房間。劉艷華想追上去，卻被“平頭男”攔了下來:“別打攪他們了，既然來了就放松點。”說完，他把劉艷華領進了另一個房間，看著“平頭男”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劉艷華緊張得直冒冷汗，可一想到男友也是這樣跟別的女人發生關系，她的心里有了一種報復的欲望。“平頭男”輕柔地抱住了她，開始吻她的頭發、耳朵……劉艷華迷離的瞬間，“平頭男”將她推到了床上。

劉艷華不知這一切是怎么結束的，回到家，她一遍又一遍地用水洗刷自己的身體……直到天快亮了，劉艷華才睡著。醒來后，她發現自己正依偎在鄭陽的懷里，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換妻療法”野了誰的心

第一次對婚姻進行“治療”后，鄭陽和劉艷華的關系有了改善。

2008年4月2日，劉艷華生日。鄭陽下班回家，手捧一束火紅的玫瑰，深情款款地說:“老婆，生日快樂，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以后我會用我的一輩子給你創造幸福。”被愛人擁在懷里，劉艷華幸福地笑了。鄭陽拿起圍裙對劉艷華說:“老婆，今天你休息，我下廚。”看著鄭陽在廚房里忙忙碌碌的樣子，劉艷華第一次覺得，她想要的生活就是這么簡單。

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兩人又有了爭吵。其實，鄭陽心里也想跟女友好好過日子，可自從嘗試了一次“換妻游戲”后，他似乎上了癮，總想嘗試第二次。可他知道女友絕對不會再去參加。

2008年5月21日，朋友給劉艷華打電話，吞吞吐吐地說:“今天我看見鄭陽跟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喝咖啡，樣子很親密，你得看緊點啊。”晚上，鄭陽回來后，劉艷華問起這件事，鄭陽卻一口否認了。其實劉艷華的懷疑沒錯，鄭陽確實在外面有了人。為了參加“換妻游戲”，鄭陽特意在網上尋了個伴兒，并參加了一次活動。這一切，劉艷華并不知情。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劉艷華得知鄭陽要加班，考慮到突然降溫，便決定給他送件衣服。走到鄭陽公司的樓下，劉艷華發現整幢大樓一片漆黑。劉艷華趕緊撥打鄭陽的手機，可鄭陽還是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加班。劉艷華氣得渾身發抖，她在電話里大聲吼道:“你還騙我，我現在就在你公司樓下。”

直到晚上11點，鄭陽才回家。劉艷華兩眼紅腫地望著他，鄭陽知道一切都瞞不過去，便實話實說:“自從上次參加活動以后，我總想再去，好像吸毒上癮一樣，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天，鄭陽上班后，劉艷華請假在家，特意上網搜索“換妻”的報道。有人贊同有人反對，有人說它是治療婚姻的良藥，也有人說它是殘害婚姻的毒藥，劉艷華心里矛盾極了。她知道，即使自己不去，鄭陽也會想盡辦法帶別人去，那樣豈不是把他推到別人身邊?不知出于什么心態，當鄭陽再次提出參加“換妻游戲”時，劉艷華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2008年8月上旬的一天，鄭陽和劉艷華來到某賓館，這次來參加活動的有3對，“平頭男”也來了，這次他換了女伴。見到劉艷華，“平頭男”興奮地問:“好久沒見你了，怎么瘦了?”鄭陽見狀，趕忙把空間讓給了他們。見男友就這么走了，劉艷華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怨氣，她當著鄭陽的面挽起一個叫李奇的男人走進了房間。

劉艷華沒有想到，李奇極盡溫柔。事后，李奇不解地問:“你這么好的女人，他怎么會帶你來這種地方?”“那你怎么會帶老婆來?”李奇告訴劉艷華，參加“換妻派對”的男女很少是真正的夫妻，大多是帶著情人或者網友。那次，劉艷華跟李奇聊了很久，對方的坦誠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劉艷華像個犯罪的孩子回到家，鄭陽很快覺察出了異樣，警告她說:“大家都是出來玩的，你可別當真了。”劉艷華低著頭說:“你胡說什么，是你硬要拉著我去，現在反過來責怪我了。”

為了證明自己沒動心，再次參加活動時，劉艷華選了一個染著黃頭發的年輕人。不同于李奇的溫柔，“黃頭發”很野蠻，這讓劉艷華感到一陣陣惡心。回到家后，見劉艷華臉色很不好看，鄭陽哄著她說:“我給你放洗澡水，你好好泡一泡。”劉艷華一把甩開鄭陽的手:“別用你的臟手來碰我。”聽她這么說，鄭陽也氣了:“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兩人大吵了一架。

原本以為“換妻療法”可以修復感情漏洞，可換了一個又一個女人，鄭陽對“妻子”更加沒了興趣，生活越發像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漣漪。

患上“愛無力癥”，想愛一個人已是奢望

2009年春節，鄭陽陪著劉艷華回去看望父母。臨走前，老人把家里的土特產裝了一口袋，并一再跟鄭陽說:“艷華在家是老小，被我們慣壞了，她脾氣不好你多擔待點。”看著老人信任的目光，鄭陽感到很羞愧。

回到南京后，鄭陽的心收斂了不少，下了班按時回家，有時還會幫劉艷華做點家務，這一切都讓劉艷華感到欣慰，兩人約好再也不去參加換妻游戲了。可沒過多久，劉艷華的幻想便徹底破滅了。

2009年3月21日，劉艷華正在擦電腦桌時，不小心碰到了鼠標，原本待機的電腦突然亮了，原來鄭陽急著上廁所，QQ空間還沒來得及關閉。劉艷華在鄭陽寫的一篇《日子，就該這么過》的日記中看見:“昨天帶著落落去參加了活動，感覺還不錯，男人，就該對自己寬容一點……”這一字一句似一把刀深深地刺痛了劉艷華的心。

劉艷華對鄭陽徹底失望了，她提出了分手。因為沒拿結婚證，分手變得很簡單，兩人協議存款對半分，家具都給了鄭陽。劉艷華把鑰匙放在鄭陽手上，冷冷地說:“你好自為之。”

劉艷華走后，鄭陽比以前更自由了，他多次參加換妻游戲，可換著換著，鄭陽卻沒了以前的新鮮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覺得這一切都很無趣。鄭陽想結束這種生活，好好愛一個人，過平靜日子。

2009年6月7日，堂姐給鄭陽介紹了一個名叫楊潔的女朋友。楊潔是一名小學老師，長得嬌俏可愛，是鄭陽喜歡的類型。可這回，他心里卻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在家人的勸說下，勉強接受了楊潔。

一天晚上，鄭陽送楊潔回家。在小區樓下，楊潔顯得很羞澀:“我爸媽讓咱們早點把婚事定下來。”一聽結婚，鄭陽下意識地逃避了:“咱們相處的時間不長，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

回到住處，鄭陽連開燈的欲望也沒有，他躺在床上不禁問自己是怎么了，楊潔是個好女孩，可他卻沒有一絲心動的感覺。一次約會過后，楊潔再次提出了結婚的要求，鄭陽仍然拒絕了。楊潔生氣地站起身，質問道:“你一再推脫，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愛我?”“我……”鄭陽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楊潔含著眼淚，失望地離開了。幾天后，兩人便分了手。

這次失戀的打擊，讓鄭陽悶悶不樂，經常發無名火，要么就摔東西。朋友怕他出事，勸他去看心理醫生。經過心理醫生的診斷，鄭陽患上了“愛無力癥”:因為與太多的異性發生過關系，在他潛意識里，已經不再相信愛情，不再相信女人。在這種自我催眠下，異性只能給他帶來短暫的感官刺激，卻不能讓他真正得到安慰。

回到家后，鄭陽開始反思這一切，他退出了“換妻QQ群”，并找到劉艷華，希望她能回心轉意，沒想到卻被劉艷華拒絕了。其實，劉艷華的情況比鄭陽也好不了多少，離開鄭陽后，也有人給她介紹過對象，可劉艷華再也沒有當初面對異性時怦然心動的感覺，不知道怎么去愛一個人了……

就在劉艷華和鄭陽的生活陷入一片黑暗時，2009年8月，南京秦淮區派出所民警接到舉報，說有人聚眾組織換妻活動。很快，汪青佑被抓了起來，鄭陽和劉艷華等22人因涉案均被抓捕歸案。

因涉嫌聚眾淫亂罪，南京市秦淮區人民檢察院對鄭陽、劉艷華等人提起公訴。2010年4月7日，秦淮區法院不公開審理了此案。

(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