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掏我口袋的小偷技術絕對一流,他是何時將我口袋里的東西掏干凈的,到今天我都沒想明白。離家有100多公里,卻身無分文,如何回去是個問題,打電話給老婆,老婆說你就直接打的回家吧。
被我攔下的面的司機是個40多歲的憨厚老實人,我告訴他目的地后,他說挺遠的,打表不劃算,你就直接給200塊吧。這是個厚道的價格。我說成,趕緊走吧。他卻停在那里猶豫著遲遲不開車,我問他怎么了,他有點不好意思,說能不能先付我一半車錢?我說我遭竊了,現在身上沒錢,到了家才能付。
那我不能拉你了,你找別的車試試吧,他非常抱歉地說。本就窩了一肚子火的我頓時想發作,想想又忍住了。這么遠的路程,人家不放心也是合理的。郁悶中我打開車門準備下車,不料此時司機又改口了,說算了,你別下了,我看你不像偷奸耍滑的人。
你沒看走眼,我確是好人,到了家后少不了您的錢。我調侃道。唉,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啊。他嘆口氣,話中似乎有話。
路很長,司機一邊開一邊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三個月前的一個深夜,我送一個年輕人去外地,路程也和你差不多遠。上車后他對我說他母親病了,他急著趕回家。為預防萬一,我要他先付一半的車錢,他說他身上的錢已經全部匯到家里去給母親治病了,現在身上沒錢。他說你放心吧,到家一定會付給你的。我就信他了。
他家在蘇北一個偏僻的小村里,路很不好走。開了近三小時,一直開到前面沒路了才停下,他指著不遠處的一片房子,說那就是他家。他叫我稍等,一會兒就送錢過來。我想,一個對母親這么好的人,應該不會壞到哪里去,就放心坐在車里等,結果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他回來……
“你這故事是故意編給我聽的吧?”我打斷他的話。司機說你別打岔,耐心點兒,等我慢慢把故事說完。
知道上當受騙后,我那個窩火啊。這么遠的路,白搭上時間和力氣不說,這油和過路費就是一百多塊呀。我分析,那人說他母親得了病急著要趕回家應該不是假話,此時他回家后應該不會立即熄燈睡覺。那時夜已經很深了,農村里這么晚了還亮著燈不睡覺的人家沒幾戶,我就專挑亮燈的窗戶一家一家查看,整整轉悠了近兩小時,最后竟讓我給找著了。
“他怎么說?”我迫不及待地問。
小伙子的家雖找著了,但我卻沒有進去。司機接著說,你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家呀。不是親眼看到,我真不知道還有這么貧困的人家。透過沒有窗簾的窗戶,我看到屋里基本沒有可稱得上家具的東西。那個小伙子的母親癱臥在一張破床上,四周圍了一群人,看樣子好像已經快不行了。小伙子半跪在床前,手拿一只瓷碗正在給她喂著什么,但已經喂不進去了,喂一半吐一半??粗菆鼍?,我窩在心里的火頓時消了大半。站在他家窗前,我想了又想,最終決定還是不進去了。錢是身外之物,今天丟了明天還會賺回來,這次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吧,算我做善事了……講完故事,司機問起先前問過我的那句話:好人一定有好報嗎?
有,一定會有,我非常肯定地答道。
車很快到了我家門口,妻早在那里等候多時了。她問我多少錢,我說400。她罵我,你這傻大頭,讓人坑了,這點路哪要那么多錢。我不吭聲,轉身把錢遞給了司機,司機不接,問不是說好200嗎,你給我400干啥?我說,剩下的200元是我替那位小伙子給的,這叫好人有好報。
朱衣風//摘自2010年1月11日《揚子晚報》,
談凱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