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機

劉建國

女人扯著男人的手從公園散步回來,走進小區(qū)門口時,女人眼尖,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見花池邊上有一個什么東西閃著悠悠的藍光。

男人走上前,拾起一看,是一部手機,紅色的諾基亞手機,最新的款式,男人一陣驚喜:“市場上售價4000多元呢。”男人幾天前見過這樣一部手機,自己的女上司就有一部一模一樣的手機。

男人打開手機,想從中找到失主,通訊錄卻是空的。手機也打不通,原來還沒上號,是一部新手機呢。男人說:“丟手機的人真粗心,我們?nèi)枂?不定是小區(qū)誰家的。”

女人把手機握在手里,反反復復把玩:“小區(qū)那么大,你知道是誰丟的,再說,不一定就是小區(qū)里的人的。”

男人想想也是,男人忽然想起女人那部幾百塊錢的手機,按鍵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女人早吵著要換了,男人卻不同意,說:“又不壞,要不把我的換給你吧。”

女人就撅起嘴:“呸,你那部比我的好不到哪兒去!”

男人的公司不景氣,女人又下崗在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想買的衣服不能買,想添的家什不能添。男人每想到這些,就對女人心生幾分愧疚。男人對女人說:“你看見的,那就歸你吧。”

女人很高興,如同撿的是一件奇珍異寶。回家的路上,女人忽然想到一個詞——洗錢,女人想,李局長洗錢,她沒有錢可洗,那就洗手機吧。女人想到這兒,不由自主偷偷地笑了。

過了兩天,這天男人下班回來,女人就迫不及待地撲上去,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帕大小包裹成一團的紅色絲絨綢布:“你猜猜這是什么?”

男人說:“棗子,要不就是花生。”男人不用猜就知道是棗子或者花生,住在鄉(xiāng)下的爸媽可憐兒子兒媳生活拮據(jù),時不時從鄉(xiāng)下送些米面過來。今天一大早,年邁的父親又蹬三輪車趕20幾里路給他們送來一蛇皮袋新收的棗子和花生。上班的時候,女人對男人說過要煮花生和棗子,等男人回來一塊兒吃的。

女人說:“再猜。”女人很興奮,很神秘的樣子。

男人說:“還是花生,要么就是棗子。”男人一口咬定。

當男人親眼看見女人打開的布包里不是棗子和花生時,驚呆了,男人問:“你從哪兒偷的戒指?”

女人臉上飛過一絲紅霞:“干嘛是偷的——撿的。”

“撿的?”男人不信,男人當然不信,不光不信,心頭還閃過一絲慌亂,一枚新嶄嶄的戒指,哪就那么容易撿啊,男人哪怕一枚銅戒指都從來沒撿過呢。

女人說:“你怎么不相信你老婆啊,我真是去樓下倒垃圾時從垃圾箱里撿的。”女人說著還撅起了小嘴,很委屈的樣子。

女人又說:“都怪我運氣好。”女人說完哧哧地笑了。

女人戴上了那枚戒指,女人心想,這回就叫洗戒指吧。女人戴著那枚戒指,天天在男人眼前晃來晃去,男人就感覺整個世界都是白花花的。

秋深了,風一天比一天涼,鉆進脖子里像被人兜頭灌下一身冰水。天氣預報說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將給這座城市帶來10度以上的降溫。

下了班的男人被雨淋得濕漉漉的。男人換衣服時忽然心想,女人會不會再給自己撿一件裘皮大衣啊。男人果然對女人說了:“冬天了,希望你能撿一件大衣,最好是一件裘皮大衣。”

“真的嗎?”女人一蹦老高,興高采烈地撲向男人,“老公真厲害,你神機妙算啊,我下午去公園,真從公園的長椅上撿回一件裘皮大衣!”女人說著,轉身從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在男人面前穿起來——不胖不瘦不大不小。

女人本來漂亮,穿上高貴的裘皮大衣更添幾分風姿,女人還不到30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齡,和電視廣告上的女人比起來一點兒也不遜色。

女人說:“都怪你老婆運氣好。”女人一臉害羞地笑。

“就是,你的運氣真好。”男人點點頭,臉色卻像屋外的天氣,“趕明兒我也撿一件穿穿。”

第二天下班,男人一進門就沖女人喊:“我也撿了一樣東西,你過來看看。”

女人一愣,走上前去,說:“我看看你撿的寶貝。”

女人看見男人從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張紙,女人就笑了:“是一張白紙啊,哧——”女人笑男人想好事兒想瘋了。

男人認真地說:“不是白紙,我從垃圾箱里撿的,上面簽了我的名字,你也簽一個吧。”

女人聽了,要過男人手里的紙,低頭細看,女人看見一張白凈的紙,最上端有一行字:離婚協(xié)議書。

女人再抬起頭時,對男人笑著說:“這算什么運氣啊,笨,這個世界上有人洗錢,有人洗手機、戒指和裘皮大衣,從沒聽說過一張白紙也可以洗呢。”女人說著,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淌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