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夜晚而作[組詩]

邵風華

雪

沒有雪

沒有雪落下來

沒有雪落在傍晚

或者我安睡的夜里

當早晨走上露臺

沒有雪

把窗外的樹林覆蓋

沒有一個慵懶的聲音

在身后問我：

下雪了沒有？

還沒有，親愛的

下雪——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

晨 光

早上醒來，黑暗仍在

拉開窗簾放進一絲亮光

只有這一種

提供亮光的方式

你不想打開燈

因為你不想讓自己的影子

照上床頭的墻壁

影子——放大的孤獨感

它所具有的連續性

類似一種不健康的習慣

損害著剛剛建立起來的個人生活

明媚的春天還沒有到來

也不知道這陰郁的日子

到底要持續多久——至少現在

你還想擁有一個無法確定的未來

為夜晚而作

我有兩套家居服

一套藍色，一套紫色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

我總是穿那套藍色

可我總是一個人在家

那套紫色的家居服

我把它掛在床邊的衣帽架上

看起來就像一個安靜的女人

每天臨睡前道一聲晚安

但我從沒說：早上好

上午的陽光實在太明亮了

自己騙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

像靜靜流淌的山溪

——給蘇羊

像靜靜流淌的山溪

這生活多么安寧

潛伏在水的最深處

靈魂，終于抵達了她的故土

當你爬到學校前的山上

鑲著金邊的云朵

已經緩緩掠過

卡瓦格博的肩膀

有時，你獨自站在校園里

仰頭凝望低垂的星空

多么富有——你的心里

盛滿了鑲著金邊的云朵……

去往成都的火車

她發來一張照片

黑白——但陽光明亮

那是一輛去往成都的火車

她靠著車窗，看著窗外的什么

但從照片上看起來

什么都沒有

她告訴我她去往成都

因此我知道

那是一輛去往成都的火車

否則又能怎樣呢

假如她說她去往重慶

我只能相信

那是一輛去往重慶的火車

她靠著車窗，轉過頭看著

看起來一無所有的窗外

時間又是冬天，我只能想象

南方的田野：仍然有著茂盛的綠

一輛火車去往成都

當然不是什么大事

問題是她剛剛哭過

還帶著一顆失落的心

一輛去往成都的火車

不知道它將會改變什么

這是日常生活的秘密

也許她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夏 末

從內蒙古來的卡車

泊在了高速路口

車上的西瓜滾下三只

一摔：全是壞的

司機哭出了聲

他看上去還不滿二十

一車從內蒙古來的西瓜

我們不知道

已經壞掉了多少

也不知它們是否

能熬過今夜：馬上要立秋了

我希望它們成為秋天的西瓜

至少保留一些有用的種子。89BBD9CB-A286-4BB2-B3A9-9A47DF04C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