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的缺失與尤金·奧尼爾的女性觀

摘 要： 美國戲劇作家尤金·奧尼爾創作了許多令人難忘的女性形象，本文通過分析解讀作者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探討奧尼爾的女性觀及其成因。

關鍵詞： 母愛的缺失 尤金·奧尼爾 女性觀

一、奧尼爾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及其女性觀

尤金·奧尼爾，20世紀著名的戲劇作家，先后獲得四次普利策獎和一個諾貝爾文學獎，在美國文學史上、戲劇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奧尼爾對于人物性格的刻畫有著非凡的功力，劇中每個角色都以自己獨特的性格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而對于女性的刻畫，研究發現偏好具有“母性”氣質的女性成為奧尼爾創作過程中的一個極其突出的現象。他筆下的女性，不論是妓女、處女、無子女的妻子還是真正意義上的母親，都具有母性氣質，給予男性，通常是成年男性以愛情、關懷、諒解、寬恕，而這些男性也在她們的“哺育”之下獲得了成長與心靈釋放。

在奧尼爾的早期作品中，就已經體現出對母性的迷戀與追求。《奴役》中主人公是一個大作家，他宣揚“自我完善”的一套說教，并成為女性讀者崇拜的偶像和精神導師，但在實際生活中他卻把自己的妻子變成了一個奴隸，讓她整天為他打字，做速記員，整理文稿，做家務。奧尼爾在劇中單方面強調妻子對丈夫的付出與服從。在另一部叫《救命草》的劇中，奧尼爾再次流露出他對女性自我犧牲精神的欣賞。女人公艾蓮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因患肺結核而住進了療養院，在這里，她結識并暗暗愛上了一位病友——一位想當作家而未如意的青年斯蒂芬·莫瑞。艾蓮鼓勵他從事寫作，鼓起他對生活的勇氣。他聽從了她的勸告，后來終于獲得成功。就在史蒂芬準備離開療養院時，艾蓮已經病入膏肓。盡管史蒂芬向她承認，沒有她的自我犧牲和無私幫助，他不可能獲得成功，但是這種感激之情無法替代愛情。作者顯然又一次歌頌了那種不圖回報的默默的愛。

同樣，在中期作品中奧尼爾塑造的女性角色也充滿了內在的母性特質。《安娜·克里斯蒂》的同名女主人公是個不幸的人，甚至淪落為妓女，但即使是一位社會最底層的人，安娜也勇于追求幸福、自由與自尊。她愛上了水手伯克并向他坦承自己的過去，不愿意隱瞞自己過去那段不光彩的經歷。盡管出于淤泥，曾經是個風塵女子，但她始終保持著自尊，表現了母性特質中向往純潔的感情與愛欲的統一的特征。《榆樹下的欲望》的女主人公愛碧雖然起初是為了農場而嫁給年邁的凱勃特，其動機不純，但最終真誠地愛上了伊本。作者顯然賦予愛碧這個女性角色一些現代特質，在金錢與感情面前選擇感情，選擇與自己在年齡、心理、生理方面都相稱的伊本，體現了追求自由與愛欲的母性特質。同樣地，這種母性特質在《悲悼》中的女主人公萊維尼雅身上也有體現，她沖破家族里的禁錮與壓制追求自由與幸福，雖然這種努力與嘗試最終失敗了。

奧尼爾的后期作品中母性特質的刻畫尤為濃墨重彩。在劇作《詩人的氣質》中，奧尼爾讓女主人公諾拉身上具備了西方男權中心社會文化中對女性所要求的一切品格：溫柔賢惠、嫵媚動人、耐心體貼、善解人意、吃苦耐勞、忠貞不渝、無私奉獻、任勞任怨……作為妻子，她不論丈夫對自己是熱情還是冷漠，親近還是疏遠，始終都如“母親”般無怨無悔地“哺育”著他。盡管諾拉未老先衰，但大家都因她的品行而對她很尊敬和愛戴。事實上，她的品質和行為，也正是奧尼爾本人所肯定和推崇的，劇中所有的人對諾拉發出的不絕于口的贊美，正是作者間接表達他自己對諾拉的評價。在作品《月照不幸人》中，奧尼爾塑造的女性角色喬茜不僅有強壯的體魄，健康的身體，更具有慈母或者說圣母般的胸懷寬恕與包容著男主人公杰米的不成熟，“哺育”著他的成長。這是奧尼爾最后一次以渴望做賢妻良母的女性為題材，但對母性特質的贊揚卻達到最高度，集中表達他對具有母性氣質的女性的渴求與希冀。

二、成因

作家在作品中所表現的世界觀，除了和他所處的時代有關外，在很大程度上也和作家本人的經歷、遭遇有關。尤金·奧尼爾的女性觀的形成就和他的家庭悲劇、他的個人遭遇有很大聯系。奧尼爾于1888年10月16日出生在一家旅館里。他們一家人隨著父親的劇團四處奔波，只能住在最下等的旅館里。尤金·奧尼爾一直就沒有一個真正的家，7歲時又被送往紐約的一所天主教寄宿學校學習，在那里修女和牧師對待孩子非常殘酷，奧尼爾感受不到一點溫暖。成年后，他遠離父母，遠離家庭，四處找工作，他尋找過金礦，當過水手，而且至少三次出海。1912年，奧尼爾又因肺結核病在療養院呆了半年。在他的個人生活中，也充滿不幸遭遇。一生有過三次婚姻，兩度離異。1953年11月27日，奧尼爾病逝于一家旅館，臨終前他感嘆自己生在旅館又死在旅館的厄運。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因素對其女性觀的形成有深刻影響：一是兄長的戀母，二是母親的毒癮。奧尼爾的母親瑪麗·艾拉·昆蘭出生在一個富裕的中產階級家庭，是父親的掌上明珠，就讀于圣瑪麗學院，非常美麗出眾，又彈得一手好鋼琴。她是一個內心情感非常豐富，非常浪漫多情，富于幻想，一直以來就偷偷喜歡著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戲劇演員詹姆斯·奧尼爾，在她20歲時不顧家人朋友的反對，執意按照自己的意愿嫁給了比她大13歲的詹姆斯·奧尼爾。然而，不多久，瑪麗就發現他們的婚姻遠非想象中那么浪漫和詩情畫意，最讓瑪麗不能忍受的是顛沛流離的生活，加上她比較文靜內向，和劇團的人也沒多少共同語言，越發感到孤獨，難免被人看作是另類。而且遠離了交際圈，無人理解她，所以她在情感上就一直非常壓抑。瑪麗這種孤獨和無所歸屬的狀態，這種再也無法回到溫馨、安逸的少女時代所向往的環境的悔恨之情，成了她抱恨終身的憾事。可以想象，從小受到父親寵愛，養尊處優，不用為任何事情擔驚受怕的人，整日愛幻想，一直就不怎么成熟的人，在面對這些巨大變化的時候，心里該是多么恐慌，加上孤獨、痛苦，又如何讓一個如少女般天真的母親給孩子應得的母愛？即使有，也被奧尼爾有著強烈“戀母”情結的哥哥杰米占有了。杰米是奧尼爾父母的第一個兒子，瑪麗在他身上傾注了大量的愛，她與杰米之間的親密關系使得她成為杰米一生中唯一所愛的女人（奧尼爾最后的劇本《月照不幸人》主人公杰米就是以自己兄長為原型的）。在奧尼爾早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他還不到14歲時得知母親瑪麗是因為他的出生而染上毒癮。他常常認為如果自己不出生，母親就不會染上毒癮，一家人都會生活得比現在好，這使他陷于自責與愧疚中不能自拔，加上家人的責備，于是他自我放逐，度過了長達10年的酒色生活，長時間住在紐約西區碼頭邊一家破落的小酒店兼旅館里，混跡于妓女、拉皮條客、水手、無政府主義等“無家可歸”的社會底層人群之中。

由于童年的流離、中年的漂泊、婚姻的不幸，使他渴求一種安全感與歸屬感，渴望母親的庇護與照料；由于母親瑪麗自身的天真浪漫不成熟、兄長杰米的戀母、他自己對于母親染上毒癮的愧疚，使得他沒有享受到母愛，也就是說在他的成長中缺失了母愛。母愛的缺失在他感情生活的反映就是他一生有過三個妻子，外表都跟他的母親瑪麗有著種種相似之處。在劇作中的反映那就是他筆下的女性無一不是被追求自由與愛欲的內在母性特質所主宰，只是程度不同。奧尼爾對待婦女的觀點帶有許多傳統的色彩，他心目中的理想女性是美麗溫柔、健康勤勞、善良寬容、富于默默的奉獻精神的，這種觀點受到現代女權主義者的批評，但與他的家庭悲劇相聯系起來也就不難理解了，這也再次證明了母愛的缺失對于奧尼爾女性觀的形成有重大影響。

參考文獻：

［1］吳定柏.美國文學大綱.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8.

［2］汪義群.奧尼爾研究.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