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瑞環出書談起

“官員出書現象”析

世上萬事萬物千差萬別。唯物辯證法要求我們，凡事均取分析態度，對待官員出書現象也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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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見多識廣，又在領導崗位上做出了成績，能夠把這種經歷和經驗記錄出來編印成書，讓別人從中受到啟示、得到教益，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遠的不說，李瑞環同志的《學哲學，用哲學》(2005年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就是一本難得的好書，從書中可見，他那來自實踐的哲學思想幾乎處處透著智慧，其領導藝術也令人信服，該書發行三年多來一直受到讀者的好評。

李瑞環的《學哲學，用哲學》一書言之有物，不但讓人想讀下去，而且讀后有所得，首先是此書富有哲理。作者在談及改革與傳統、全局與局部、實事求是與虛假政績、真抓實干與形式主義、社會發展與群眾生活、黨的領導和群眾路線之間的關系時，不但觀點清晰、道理深刻，而且深入淺出、引人入勝。領導的威望從哪里來的?作者的見解是:“靠上級封不出來，靠權力壓不出來，靠自己吹不出來，靠耍小聰明騙不出來。只有靠真心實意地、盡心竭力地、堅持不懈地為群眾辦實事，才能逐步樹立起來。”改革開放從根本上來說是為了讓人民群眾過上好日子，但這種利益的體現并非時時處處都能立竿見影。那么，如何處理改革與群眾利益之間的關系呢?作者的看法是:“改革不可能每一步都使每一個人得到利益，但無論如何不能損害多數人利益;改革從總體上提高了人民的生活，但無論如何不能忘記生活暫時遭遇困難的人;改革必須依靠精明的領導者、依靠科學技術，但無論如何不能忽視勞動人民的作用。”如何看待群眾是領導者必須經常思考和面對的問題。對此，他更有著自己的看法:“群眾最可敬，他們有無窮無盡的力量，社會的財富靠他們來創造;群眾最可愛，只要你真心實意地為他們服務，他們就真心實意地支持你;群眾最可憐，他們確有許多實際困難，而對我們的要求并不高;群眾最可畏，不管什么人，惹怒了他們就可以使你垮臺。”這些話，說得精辟，說得透徹，使人大有痛快淋漓之感。我也聽過不少領導的報告，看過不少領導的文章，卻極少有這樣的感覺。在該書的“結束語”中，作者這樣寫道:“我這一生最感興趣的一門學問是哲學，下工夫最多的是哲學，對我幫助最大的也是哲學……”自己最感興趣而且下工夫最多的往往就是自己最具優勢的，《學哲學，用哲學》一書以作者畢生精力和心血凝結而成，成為上乘之作也就理所當然了。

李瑞環同志《學哲學，用哲學》的另一特點，生動鮮活。不僅觀點鮮活，語言鮮活，其引用的事例也相當鮮活。在《學哲學，用哲學》一書中，有不少文章是反對“假大空”和形式主義的，其文中所說的話，例如“好處全占，吃虧不干”，“只有唱功，沒有做功”，“嘴行千里，屁股在屋里”等等，在一段時間中引用率很高。其中有篇文章說到這樣一件事:“湖北神農架地區野豬糟蹋莊稼厲害，群眾叫苦不迭，為此，鄉村組織民兵巡邏驅趕，花費了很多人力。后來有人想了一個‘高招’，用錄音機錄上獅、虎的吼聲和人聲、槍聲，用高音喇叭播放。開始果然有效。幾天后，野豬試探著往莊稼地里湊，并用身子靠了靠綁喇叭的桿子，發現仍然只是叫喊而沒動作，于是，甩開嘴巴，把綁喇叭的桿子給打倒了。當地人說，說空話、唱高調連野豬都騙不了!”如此這般，不但將說空話、唱高調的表現揭露得入木三分，而且說得極為形象。于是，“說空話、唱高調連野豬都騙不了”又幾乎成了流行語。這樣的文章，叫人讀了之后，想忘也忘不了。

《學哲學，用哲學》一書雖然也多為李瑞環同志在各種場合的講話，但據此書選編組成員、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郭湛教授說，其講話“是瑞環同志本人撰寫的”。這一點相當重要。因為是“本人撰寫”，才能把他們本人所熟悉并長期思考的問題講得那么深刻明白、入情入理;因為是“本人撰寫”，才會帶有鮮明的感情色彩，使作者本人的喜怒哀樂歷歷可見;因為是“本人撰寫”，才會在字里行間都透露出作者本人的語言風格和特色。所以，讀《學哲學，用哲學》，你會覺得是在傾聽李瑞環同志的講話;你會感受到他那發自肺腑的對人民群眾的愛;你更會不時被書中機智的語言和精彩的比喻所打動;你會覺得身臨其境、深受感染，頗有收獲。

或許有人會說，既然是李瑞環的文章(或著作)，不由他本人撰寫，難道還讓別人撰寫不成?還別說，確有那么一些領導，隨意使喚人已經成了習慣。除了開會、剪彩、視察之外，差不多都用不著“親自”了。情況有人收集，數字有人統計，報告有人起草，文章有人撰寫。即便是即興講話，離開秘書寫的稿子都講不順當。按理說，如此這般，本當心中有數，讓已經過去的過去了吧。他們偏不，還非要趕時髦出書。此念一出，別人又要操多少心、費多大的力!作為“作者”的領導本人卻跟沒事人似的，只是袖手旁觀。過去的講稿是否過時，有些講話是否欠妥，語言風格是否一致，前文后文是否矛盾，都不在他們關心之列。至于書稿是否八股文章成堆，空話套話連篇，更是無關緊要。說來也是，咱這領導平素最擅長的就是空話、套話，秘書班子也跟著練就了八股文與四六句的功夫，若是沒有這些空話套話八股文章，這厚如磚頭的一部大書又靠什么來填充啊!還有一層:平時的講話稿讓秘書代勞，算工作需要也好，算你領導的特權也罷，都屬于過去的事了，如今你再把別人起草的報告和講稿毫無例外地署上自己的大名，這樣的行為，道德嗎?

所以我想，當某些領導想出書時，不妨先將李瑞環同志的《學哲學，用哲學》一書當做參照系比對一下，掂掂自己的分量，想想自己是否具有某一方面的特長或獨特的見解，自己那些東西是否真有出版價值。千萬不要把出書變成給別人添麻煩的事——給自己的下屬添麻煩，給出版部門添麻煩，也給財政部門出難題——領導出書自己不花分文，或許還可得到一份豐厚的稿酬，公家還要掏不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