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兆良 我希望成為一名榮譽裁縫

張曼玉赴戛納影展前，提前數月找他設計晚裝；鞏俐的婚紗由他設計；舒淇參加電影首映式，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他。從來只有手持一兩件作品便沾沾自喜的裁縫自稱“時裝設計師”，從未聽設計師會降格定義自己為“裁縫”。但鄭兆良希望自己最終是個“榮譽式的裁縫”。

鄭兆良*畢業于加拿大Univeristy of Waterloo，第一個在故宮舉行時裝表演的香港時裝設計師。目前擔任自己公司Yenrabi Ltd.的設計總監，并為旗下的品牌“Chang Cheng Castaigne Couture”設計高級時裝，以及“Chang Cheng Castaigne couture-a-porter”設計日常便裝和晚裝。

記者頗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鄭兆良（Barney Cheng）位于中環云咸道的工作室。大廈鐵閘藏身于一排古舊的樓房中，沒有招牌，沒有指示，相當低調。事實上從車水馬龍的皇后大道中一轉入旁邊的小路，路面會頓時清靜許多，云咸道跟附近的德已立街、威靈頓街、歌賦街，以及再向北一帶的中環蘇豪區都是獨立設計師扎堆的地方。香港寸土寸金，租金貴得咋舌，他們只能避開鬧市，躲在橫街窄巷租個工作室或者開個樓上鋪。

鄭兆良已經自謂“好彩”，早在14年前狠下心買了現在的單位，否則現在“交租也能把人逼瘋”。

1993年，他憑“Diva Bride”系列獲得了香港貿易發展局舉辦的青年設計師大賽以及IGEDO的展覽會的最佳設計大獎。同年8月，鄭兆良便成立了工作室“Yenrabi Ltd.”，自己當起老板兼設計總監。Yenrabi是個自造新詞，鄭兆良解釋是“iBarney”的鏡像，意思是“我，我就是鄭兆良”，非常自我，也很有型。所謂獨立設計師，從品牌名字開始便要全方位貫注最強烈的個人風格，從左至右，從頭到后……

裁縫的職責：從布匹開始，修剪靈魂

成立Yenrabi Ltd.之后，鄭兆良的第一件真正意義上的作品是一件珠花白色婚紗，買家是將要成為他弟媳的一位新娘子。

對于第一樁生意鄭兆良還是比較難忘的，“當時工作室剛落成，我只有一個紙樣師傅和一個車位。新娘子就匆匆忙忙地上來量了一下身就走了，第二天飛回了加拿大。正當婚紗即將做好的時候，新娘子一個越洋電話打過來說自己拔掉了4顆智齒，一下子瘦了10磅。天啊！我得完全憑感覺把婚紗的肩位、夾位、腰位等各個部位都縮小一寸！”

后來新娘子穿上之后，竟然尺寸剛剛好！鄭兆良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件意味著鄭兆良旗下高級禮服/婚紗系列“Chang Cheng Castaigne Couture”正式成立的婚紗一直收藏在鄭兆良弟媳處。鄭兆良透露“第一次收得非常便宜，才四萬塊港幣！”

對比鄭兆良現在的收費，四萬塊的確是“友情價”。如今在他工作室量身訂造一套禮服，平均價錢在8—10萬，而要鄭兆良專門為你個人出設計圖紙，起步價也要20萬，如果款式的物料、人工成本特別高的話，價格還可能呈幾何級遞增。他曾經為DeBeers設計結婚系列，其中一件婚紗鑲嵌了100克拉的鉆石，價值超過港幣200萬元。

當然，并不是有錢，便能穿上“Chang Cheng Castaigne Couture”。鄭兆良對顧客也相當挑剔，如果他覺得某位客人的氣質并不適合自己的設計，他會直接拒絕為其設計，“因為我要保證我自己的作品亮相時的質量，人和衣服并不能分開各自存在。”

在所有顧客里面，鞏俐是最明白這一點的。鄭兆良回憶，“當年鞏俐準備結婚，奚仲文介紹她來我工作室設計婚紗，她的目標非常明確：‘婚紗不能搶過我的風頭’。”以前每一個人顧客都要求那條裙要如何如何漂亮，唯有鞏俐能一語道破時裝的真理，開心的鄭兆良連拍幾下大腿。

“高興的是，現在越來越多顧客帶著滿滿的一袋“idea”來找我。對比起設計師的身份，我覺得自己更像是裁縫，為她挑選最上乘的布料，提供最完美的剪裁，塑造最符合她審美的形象。” 鄭兆良口中的“裁縫”是立體的，他從布匹開始，修剪靈魂。

我工作室樓下，向來都蹲守著狗仔隊

在工作室的一排華服上，記者一眼便瞅見了那件著名的水晶虎紋旗袍——2001年，楊紫瓊憑借《臥虎藏龍》應邀出席奧斯卡頒獎典禮時的“戰衣”。鄭兆良介紹：“這條裙是以《臥虎藏龍》做主題，用一塊很薄的黑紗做底，再釘上一層層的水晶，前面會由水晶做出立體的虎紋圖案，后面大露背，加上1米拖尾和裙腳上釘上龍形鱗片，混合了中式旗袍和西式的時尚，楊紫瓊自己覺得非常性感。”

記者把裙子從衣架上拿一下，手中頓時一沉，這件旗袍足足有30斤重。

雖然在此之前鄭兆良在圈子內已經有一定的基礎，但他自己也承認這件虎紋旗袍確實為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知名度，“那件衣服由楊紫瓊穿著在媒體上曝光后，我一下子接到來自全球的數十張訂單，最后在一月內做了相同的15件晚裝送出去。”

“做獨立設計師，尤其是做高級晚禮服這一塊的，最關鍵就是明星效應。只有她們肯穿你的作品，你的設計才值錢。所以人脈、資源非常重要。” 鄭兆良從來不做廣告，其實也沒有地方可以讓他投放，在香港做高級晚禮服的圈子就那么丁點兒，社交場所、商務酒會、高級婚宴是名媛女星“捕獵”的地方，一旦發現新目標便緊追不放，設計師的渠道自然鋪開。

后來鄭兆良拿出一些設計手稿讓記者拍照，還特意提醒把手稿上的客戶資料處理掉。因為如今鄭兆良的顧客名單里面，赫赫有名的大有人在。比如“千億媳婦”徐子淇、國際巨星張曼玉、影后鞏俐、超級名模琦琦、還有一些知名人士如前政務司司長廖本懷夫人毛妹太平紳士、賭王何鴻燊大女兒何超瓊、香港地產及傳媒大亨林百欣的女兒林明珠等等，因大部分來找鄭兆良做衣服的客人都非富則貴，所以保護顧客隱私這一塊相當重要。

鄭兆良在國外長大，看不懂中文，甚少關注娛樂八卦。他當每一個顧客都是朋友，只談時裝與生活，跟是非絕緣。“我的工作室樓下，向來都蹲守著香港狗仔隊。”他笑著說。“但是明星們大部分都不會親自上來Yenrabi量身。”逐客令再明顯不過。

差點忘了，他只想盡“裁縫”的本分。

高級成衣是一盤生意，高級定制是一門興趣

大多數設計師都是先在大品牌下歷練，再自立門戶，鄭兆良卻從創立工作室起堅持單干。雖然他一點也不后悔當年拒絕了瑪莎、上海灘（Shanghai Tang）等大品牌的招攬，成為獨立設計大軍中的一員，但有時候回想一下昔日的決定，還是覺得此舉確實“兵行險著”。

“至今，我都不看好香港的獨立設計市場。第一租金太貴，尚未開拓市場的新手無法承擔；第二需要大量人脈，我的Target是全香港最頂尖的一群人，這塊市場有它的規律，不容易撬動。” 鄭兆良分析說。

“而大部分的國外獨立設計師都有Backer（支持者），好像Steve McQueen受聘于Gucci Group，John Galliano賣身給LVMH集團，他們有穩定的收入之余可以繼續自己的品牌創作。但是香港沒有一個大財團能做到這一點，所以獨立設計師的生存很困難。”

曾經上海灘也以一個非常具有誠意的薪酬向他拋出橄欖枝，“考慮到他們要求我專注于Shanghai Tang品牌本身的設計，局限了自己獨立品牌的發展，所以我拒絕了。”

“要成為獨立設計師很簡單，只要沒有Backer，你便已經是獨立設計師了。” 鄭兆良幽默地說，“只是你要出位，便是一條望不到頭的路。”

幾年前，鄭兆良也因為技癢，為自己品牌開設了一條Ready-to-wear高級成衣系列，看著自己的作品流水線式地批量生產，連鎖店遍布美國、英國、法國、中東、日本，“也有一時半刻的得意”。只是這種感覺不太持久，他便開始失落。“高級成衣是一盤生意，高級定制是一門興趣。始終喜歡后者，所以從一開始，我便希望自己成為一名Royalty Tailor（榮耀式的裁縫）。” 鄭兆良認真地說。

榮譽不同稱號，不能自封。能被授予榮譽勛章的裁縫，應該是因為傾注了生命最大的熱忱，把時裝創作作為一個嚴肅的使命，責無旁貸堅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