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圣#8226;洛朗,想王爾德。兩個人蠻像。
都屬于天縱英才,少年得志。同時,都有天才的流行病,即使雙性戀——找漂亮女人結婚,又找英俊男人做情人——在現在已不算多大的毛病。
因此,王爾德的一句話,用來分析兩個人都行。“一個人要么成為藝術品,要么擁有一件藝術品。”王爾德的英年早逝和圣#8226;洛朗的郁郁而終,其原委在于他們都太貪,太迷戀自己的本錢,他們要的不只是二選一的結果,而是魚與熊掌得兼。
以圣#8226;洛朗為例,經他創造的吸煙裝,自然算得上女性風尚世界里的一件重要藝術品。在圣#8226;洛朗之前,雖然無產階級女孩可可#8226;夏奈爾將裙幅與地面的距離拉高了幾厘米,讓女人從頭腦里扔掉了緊身胸衣,但真正讓“女男孩”形象定格為女權運動的符號,仍須歸功于吸煙裝而非迷你裙。后者終究脫不了女為悅己者容的窠臼,而前者是特意讓男人生氣的,尤其是某些迷戀女人就該是裙子動物觀念的男人,如果鼻子氣歪還嫌不夠,生殖器也被氣成左傾或右派,而吸煙裝女郎不負責賠償,始作俑者圣#8226;洛朗也不。
道理淺顯不過,“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游四方。”天堂的女孩是不穿衣服的,樹葉、云彩或波浪般的長發,略事遮擋就好。但游四方,女人得親自學會在叢林中邁步。“晚上6點以前的衣服上面不能有刺繡裝飾,女性不能給自己買香水和花,不上班的中產階級女性應該每天換6-7次衣服,女士不化妝就不能見人,包括自己的丈夫……”,這些可笑的條條框框,怎么敵得過披頭士和甲殼蟲的橫空出世,又如何能夠阻止口服避孕藥明晃晃地擺上街頭店面零售?
如此看來,圣#8226;洛朗被迪奧的董事會炒魷魚,絕非因他非常吊詭的病,和被比吊詭病情更吊詭的治療方式嚴重損傷的身體(入伍的兩個半月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讓一個青年如此羸弱不堪,以致必須以電擊和鎮定劑來療治?這可能是時裝世界里一個最大的謎),而是圣#8226;洛朗天性中的反叛因子:他靦腆的外表里,埋伏著一顆時刻扭著屁股唱搖滾的靈魂。需知,雖然老迪奧對圣#8226;洛朗有知遇之恩,但圣#8226;洛朗自己承認夏奈爾和波伏娃的名著《第二性》才是他的精神指針,對他影響重大。
在1998年法國世界杯開幕式上,當300套貫穿圣#8226;洛朗40年設計生涯的作品,經由模特演繹,流動展覽于世界人民眼前時,這等榮耀,假如一時瑜亮的卡爾#8226;拉格菲爾德得不到,后輩小子馬克#8226;雅格布斯恐怕就更難企及了。
不管怎樣,圣#8226;洛朗不獨獨在以品牌為運作核心的現代時裝業中是個異數,即使放在服裝設計大師還受尊崇的所謂黃金時代(1930~1939),其選擇的工作方式甚至整個活法也顯得過于特立獨行,不合時宜。
拉格菲爾德對于Chanel的回春,Tom Ford對于Gucci的振興,馬克#8226;雅格布斯對于LV的縱橫捭闔,本質原因是他們用市場化手段,挑動了大眾的狂歡般的欲望,每個人都渴望至少擁有一件藝術品,于是,這些品牌用別人的錢點燃別人的欲望,充盈了自己的錢包。
而圣#8226;洛朗呢?他更多的時候,憑一己才華推動品牌前進。他等待人們品位上的自我覺醒,希望他的消費者比當年那個勇敢地穿著吸煙裝而被拒之門外的女郎更忠誠,女郎把褲子脫了被允許進門了,但圣#8226;洛朗自己脫不了褲子,即使他當年全裸為自己的第一支香水打廣告,即使他為自己的香水驚世駭俗地取名“鴉片”,即使他把YSL做了太多太濫的授權經營,所有自以為看懂了他的人,到底徘徊在他的門外3公里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看穿了與時代的格格不入,他才絕望了,退場了。
迪奧和拉格菲爾德曾先后被稱作“凱撒大帝”,夏奈爾的“時裝女王”地位從來不曾動搖,圣#8226;洛朗呢?更像是男版的夏帕瑞麗,年輕版的巴倫西亞加,他們的藝術創作能力更強,藝術天分更充足,但是很遺憾,他們的事業皆以關張結束。
若干年后,YSL作為有形的藝術品,被人擁有的機會也許越來越少,但是自身作為商業祭壇上的藝術品,圣#8226;洛朗定能“老兵不死,他只是悄悄退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