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一年回一次娘家，是父親生前對我的要求。每次回家，我都像是踐約。

回家，是我跟生死相隔的父親惟一的聯系，穿越千山萬水，距離天上人間。

從廣東信宜乘直達車到廣西玉林，再轉乘1474次列車，經過二十多小時跋涉，抵達湖南故鄉的小城——澧縣。然后，租輛小四輪或者兩部摩托車，回到十里之外的母親家。湛江至襄樊那條鐵路線全是普快車，幾乎天天超員、晚點，沒有空調，衛生也不能保證。乘那趟車，需要很好的心情和修養，才能真的將漫漫長途當成一次旅游。

但我是樂此不疲的。因為，我永遠喜歡回家的感覺。

喜歡漫步在童年時放牛的山坡和被青草覆蓋的小路，每個角落都彌漫著新鮮的泥土和花草的氣息。喜歡喝不需要經過任何處理的冬暖夏涼的龍井里的水，比在廣東的家里喝過的任何一種水都要純凈甘美。喜歡吃媽媽做的辣椒炒茄子，嫩香椿葉炒蛋，還有香香的燉雞、燉魚，媽媽一早就做好了等我們回家的甜米酒等所有好吃的東西。喜歡幫媽媽干沒完沒了的農活，喜歡每到傍晚時分，就去到祖奶奶和父親長滿荒草的墓前，跟他們進行天人永隔的交談。把自己交給那些歡樂的，抑或帶淚的記憶……

回到了家，就仿佛回到了童年。

山還是那山，水還是那水。歲月是怎樣流逝的，只有在不變的故園，才會最深刻地體會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