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愛，我只是沒有真心的“聲訊寶貝”

這是一段塵封在我內心的往事，我之所以將它說出來，是因為近年來與“聲訊寶貝”類似的“網聊寶貝”開始泛濫。我想以自己的經歷提醒一些姐妹，不要因為一時的貪念而留下無限悔恨……

1

我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接觸聲訊臺的。我有一副好嗓子，可惜成績不行，高考時沒能考上大學。我做啤酒推銷員的一天，正在烈日下趕路，一個女孩塞給我一張紙。那張紙上端有一束飄揚的氣球，一個女孩正一手抓著線梢，一手握著聽筒，嘴里“吐”出一行字:“你想讓煩惱像氣球一樣飛走嗎?來個電話吧，這里有清純美麗、氣質脫俗的女孩為你解憂。”我剛想把它扔掉，卻發現它的右下角有一行極小的字:“本聲訊臺長期招聘播音員，要求聲音甜美，25歲以下，薪水優厚，有意者從速。”

就這樣，3天后，我辭掉了原來的工作，成了“聲訊寶貝”。我們每天在一棟被隔成無數小間的私人樓房里，接聽著客人的電話。

第三天，我發現一些不對勁的現象。首先，打來電話的大多數是男人;其次，他們并不需要什么幫助，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再次，我的電話總是很快被掛斷，而同事們卻能聊上很長時間。老板看我的眼色也越來越不耐煩了。我知道，我必須盡快掌握其中的秘訣。

我借倒水和上廁所的機會，頻繁地穿過客廳，試圖從那些關著的小門里找出謎底。經常的偷聽之后，我掌握了拖住客人的技巧。方法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發嗲或主動引誘。我開竅后的第一位主顧是一位中年男人。他打的幌子是咨詢女人的更年期的時間問題。若在以往，我一定會老實地回答:45歲上下，有的會提前到30多歲。可是那天，我答完后又主動補充了一句:“您和妻子是不是性生活不和諧呢?”那個男人頓時來了興趣，先是訴說他的苦悶，接著試探性地夾雜著一些挑逗的言語。見我未置可否，他便提出更大膽的要求:“你能不能撒撒嬌，滿足我一次呢?”

我咽了一口唾沫，還是答應了。男人按下了免提鍵，我順著他的思路，用偷聽來的技法配合著他的動作。很快，我就聽見電話那端的呼吸聲越來越重，我揪緊胸口，逼自己不要停止。終于，男人在急促地吐出一些含混的句子……大約一分鐘后，我們恢復了對話。男人滿意地說:“你真棒，我們下次再聊。”那一次，我的電話接聽記錄是34分鐘，而我花了一個小時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我的心情又苦又澀。

只是，我很快就習慣了，心想反正又不是真的失貞，而且還可以拿到不少提成呢。一個月后，我的手段已日趨高明。當然，也有不明就里的人真把這里當成了咨詢臺，為了解決生活中的一些煩惱和困惑而來。劉颯就是其中的一個。

2

劉颯是在一天晚上22時打來電話的。這個時段，一般打來電話都是為了尋找刺激。接到他電話的那一刻，我有一種莫名的沖動。他的聲音不僅很有磁性，而且很年輕。我使出渾身解數，用極嫵媚的聲音問:“你寂寞嗎?”對方愣了一下，隨即說:“我有些煩惱，想找個人說說。”我頓時清醒，迅速換上一種甜美的聲音:“好的，你說，我在聽。”

隨后，劉颯開始靜靜地訴說，從他的姓名，說到他的生活、初戀。最后，他突然問我:“你那兒有沒有羽泉的《最美》?”我們這里雖然對外宣稱還提供點歌服務，但實際上沒有，所以我抱歉地說“沒有”。他的單純讓我覺得十分對不住，花那么高的電話費竟然只是為了聽一首歌，而我們還無法滿足!大約是因為抱了這些想法，我道歉的語氣便更顯得怯怯的。在劉颯聽來，完全是一副小女孩的姿態。

“你真溫柔，誰做你的男朋友一定會幸福的。”劉颯幽幽地說完，掛了電話。

許久沒有人稱贊過我溫柔了，自從來這里，每一個人都只會對我說:“你真棒，真有女人味兒。”他們夸我時，連空氣里都飄蕩著情欲的味道。從那之后，我再接電話時就有些心神不寧。奇怪的是，劉颯自那晚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我重新恢復了平靜，用更加誘人的聲音穿梭在男人之間，并學會了與其他“聲訊寶貝”爭風吃醋。

公司中有一個叫小雯的，業績最好。其實她長得并不出眾，只是，沒有人在電話中在乎你是美女還是妖怪。她除了音色甜美，撒起嬌來更是讓人無法抗拒。我第一次接待的那個中年男人，就是因為有一次我請了病假被她接替了一回，就迷上了小雯。這讓我很沒面子——我可是一個做什么事都不喜歡服輸的人。

一個月后，我終于重新贏回了那個男人。而此時，劉颯也再次出現了。他開始接二連三地給我打電話，說的還是一些瑣事。他說前段時間換了份工作，沒空給我打電話。我的心又激動了起來。我知道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但他畢竟是我遇到的唯一好男人，我渴望被他欣賞和惦記。我給他放舒緩的《最美》，那是我在地攤上花5元錢買來的。他說我心真細，還說他已經走出失戀的陰影，最后說誰要是娶了我該有多么幸福。我佯裝不懂，和他繼續打著啞謎。

3

3個月后，我請了半天假來到一家醫院。我的母親就要動手術了。當醫生告訴我，母親的股骨頭壞死了，需要盡快動手術時，我告訴自己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賺到手術費。病房里，醫生正對母親進行術前例行檢查，他們交流著看法，我木木地聽著。

一個年輕的醫生突然問我:“你沒有其他親人嗎?照顧術后病人是很累的，你一個人撐不住。”旁邊的醫生紛紛給那個醫生做起了手勢——他顯然是新來的。我家的故事在這里人人知曉，我父親一個月在這所醫院因胃癌搶救無效死亡，接著母親被確診為股骨頭壞死，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母親的手術很成功，只是費用一路高漲。為了不耽誤工作，我請了一名護工，自己則沒日沒夜地守在電話旁。

小雯似乎和我杠上了。自從我奪回了我的客人之后，她常常找我的茬。其實，她的客人多得應接不暇，卻偏偏喜歡跟我爭。有一天晚上，因為連日來的心力交瘁，加之小雯奪走了我的一個常客，我終于忍無可忍地揍了她一頓。小雯操起桌上的茶杯向我扔過來，我的手臂當場受傷了。

我被其他姐妹送到母親住的那家醫院，急診室剛好是上次的那名年輕醫生。為了不讓我母親看到，他輕輕地關上了房門。他一邊幫我包扎，一邊不停地看我，似乎在責怪我不陪母親卻有時間打架，又似在懷疑一個外表柔弱的女孩怎么會做出野蠻的事情?縫針時，我疼得齜牙咧嘴，他換上醫生慣有的溫柔語氣安慰我:“別怕，你忍忍就好了。”那一口純正而柔軟的男聲，讓我的心幾乎跳出了胸膛。趁他起身時，我掃了一眼他衣服上的工作牌，然后徹底閉上了嘴巴。他果然是劉颯!本該住院的我，打完吊瓶就跑了!

劉颯仍然會打來電話，仍然會說些想和我見面之類的話。我開始采用拖延的辦法，希望在母親出院后換上一份體面的工作再見他。我的老板并沒有為難小雯，而是象征性地讓她給我道了歉。我們是兩棵搖錢樹，他放棄哪一棵都不忍。

很快，一個報復的機會來了。那位中年男人的妻子因為家里的電話費暴漲，順藤摸瓜找到了我們的經營場所。而那天，老板剛好不在。那個女人敲門時說是居委會的，進門后就兇相畢露了。她拿出水果刀，惡狠狠地輪流指著我們，大聲說:“是誰在電話里和老劉勾搭的?”說完她報出了一個號碼。我以最快的速度站了出來，將手指向了小雯，小雯嚇得連連擺手。那個女人立刻上前幾腳把小雯踢倒，隨后拿刀刺去……至此，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我的意料之中。我迅速退回房內，關上門，撥通了報警電話。

救護車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劉颯。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定住了。他是在接到警方的通知后趕來的，當然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也十分清楚爭端的原因。我從他的眼里看到了惋惜，還有不恥。我知道我的愛情夢已隨風而逝。

劉颯在聲訊臺關閉的前一天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他什么也沒有說，只問了簡單的一句話:“你是誰?”我愣了半晌，答:“我是一名沒有真心的‘聲訊寶貝’。”

專家看法

韓三奇(北京三奇咨詢公司執行董事、清華大學心理咨詢中心兼職心理咨詢師)

愛是偉大的，沒有什么配不配的問題，小霞這個“聲訊寶貝”的經歷不是愛的故事。

以一個“聲訊寶貝”的角色跟一個男性客戶談戀愛，這本來就不會有什么好結果，更不會發生什么浪漫故事。畢竟，這不是主流社會能夠認可的模式。更何況，小霞與劉颯都不能認可自己的身份。

小霞的經歷像一個白日夢，即便這個夢成為現實，面臨的心理壓力也會擊毀他們的感情。小霞對劉颯產生感情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劉颯之所以吸引她，更多的原因是他跟別的男性客戶不一樣，其他撥打聲訊電話的男人都庸俗不堪，而他相對比較簡單。

我覺得小霞面臨的更大問題是，她如何理解自己所從事的灰色職業。她明明看不起這個角色，卻不斷提高職業技能，甚至把動力歸結到為住院的母親賺住院費。這是一種常見的消極心理防御機制，把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緩解內心的沖突。其實，當小霞跟小雯較勁的時候，已經真正成為一名沒有真心的“聲訊寶貝”。小霞的職業心理特點更明顯，而不是一個普通的女生。劉颯在聲訊電話交流中夸她“真溫柔”，恰巧撥動了她作為一個普通女性的心理需要。假若小霞想得到真正的愛情，一定不是在聲訊電話的交流中。這也值得如今泛濫的“網聊寶貝”的警惕。

(編輯/木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