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分的婚姻一百分的幸福

這世上原本沒有一百分的幸福，如果彼此之間能多些體諒、包容，盡量看到對方的好，即便是一場只有五十分的婚姻，也能兩兩相加，得到一百分的幸福。

一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向來崇尚做百分百女人的我，不顯山不露水地過起了五十分的“削價”生活。

一天快下班時，女友打來電話喊我去世貿商場，我不急不躁地問她現在打幾折？女友直言，7折。我沒興趣地搖搖頭：“等5折再去，那時候淘來的寶貝才是物有所值。”

辦公室里全體人都興奮地討論著單位組織的免費兩日游，我不用計算器也能在腦子里飛快地加減乘除：這兩日游雖然吃住不掏錢，可零食飲料總要自己帶吧，還得買雙軟底鞋，好一點也要200多元，手機漫游費、門票錢也不能不算。這番小九九打下來，我脫口而出：“不參加旅游的人能不能給一半的財務補助？”辦公室里立刻響起一片笑聲。

回家路過超市，門口喇叭正叫囂著生鮮專柜一律5折，我像戰士聽到集結號，立刻沖進去搶了一堆戰利品。不過是幾把缺點水分的青菜，幾袋冰柜里壓得稍稍變形的元宵，可竟然能讓我一路笑著，像個得勝的將軍一般進了家門。

馮波正站在凳子上裝1支節能燈，他手里擰著燈管，嘴里也不閑著：“這節能燈據說能省一半電，我批發了6支回來，這樣咱家電費能省了不少呢?！彼硷w色舞地說著，眼神落到我手里的購物袋上：“是小區門口那家超市吧，它每個周末都會5折促銷，你可真是我的聰明老婆！”

我望著馮波臉上比節能燈管還燦爛的光芒，聽著他由衷的贊揚，我突然明白自己是怎么不知不覺過到這步田地了，是馮波，是他潛移默化的鼓勵和期許，讓我下意識地認為：這個家里任何一樣物件如果不是便宜一半買回來的，簡直就是種罪過。

當初，在親戚安排的一次相親中，我沒有看上那個點了一桌子高價海鮮、沒有芙蓉王就要求服務員去煙草專賣店買的相親男，反而對相親男身旁那個低眉斂眼劃掉多余菜單、問服務員有沒有折扣的馮波有了好感，覺得這人踏實溫良，是個能一眼看到底的老實人。

感情事就是這么捉弄人，我嫁了老實人馮波之后，才發現原來愛情與婚姻其實是兩碼事，你可以把他戀愛里的節儉視為美德，但你無法把掰著指頭過日子看作幸福。這是從量變到質變的差別，這也是從一百分愛情到五十分婚姻的距離。

我頭一次對馮波的鼓勵沒有熱烈應和，心里對這場五十分的婚姻產生了雞肋心理的不良反應。

二

圍城里的日子就是這樣，一旦有了雞肋心理，便覺得這日子乏味無比了。

我開始排斥馮波的“五十分”婚姻哲學，當他像撿了寶貝一樣在我面前嘮叨著買了個節能煤氣灶時，我干脆捂緊了耳朵；當他在菜館里只盯著特價菜單時，我故意點了一道價格不菲的招牌菜。雖然我不得不承認，節能煤氣灶是省煤氣，招牌菜跟特價菜的味道沒什么兩樣，但這樣好歹能出口惡氣，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看馮波皺眉頭的樣子了。

我無比懷念認識馮波前的一百分生活：衣服只選最新款的，面霜要最精良的，吃菜只吃菜心，出門一律打車，過日子完全隨心所欲。

而身為大專教師的馮波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買房要多少錢，家電要多少錢，水電費要多少錢。我們從談情徹底淪為談錢，他最自豪的就是不靠父母、不投機置辦下了這份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的家業。

逢年過節，我讓馮波帶著禮物去學校領導家走動走動，日后也好多些機會。他偏要一根筋到底，不吭不哈地帶著禮物直奔了兩家父母那里。他倒得了個孝順名聲，卻白白浪費了我的一片苦心。

就說眼前這場金融危機吧，別人都在尋找一切增加收益的機會，馮波依舊四平八穩地上課，上完課就回家鼓勵我理性消費，還振振有詞，說經濟上有繁榮期自然有蕭條期，就像咱們的婚姻，不也有個陰晴圓缺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話平時聽來也不覺得怎么樣，現在怎么格外刺耳。

三

過年時，我接到方芳的長途電話，她要帶著老公回來過年。

方芳是我高中時最好的同學，后來我們考上了同在省城里的兩所大學，一直膩在一起。大學畢業后我回到原籍，而她心高志遠地漂到了上海，在上海認識了現在老公。他們兩人一個是會計師，一個是IT精英，收入高、前景好。我覺得這樣的婚姻真是人生的一樁好運氣，完全能打個一百分。

我跟方芳約好在飯店吃午飯。兩個精致女人一見面，自然是一驚一乍地熱烈擁抱，然后彼此審視，說著胖了瘦了或是越來越漂亮的開場白。方芳從頭到腳的行頭都是最新款名牌，讓她顯得熠熠生輝。

點菜、上菜，我們邊說邊吃，重點自然是說話，說話的間隙才能優雅地夾幾筷子菜。馮波剛開始還能搭幾句腔，幾杯洋酒下肚，他就渾然露出本性地一心低頭吃菜，像在家一樣幫我剝蝦殼、剔魚骨，甚至端起我不愛喝的那份莼菜湯一仰脖倒下肚。人家說三句他才附和上一句，方芳老公的談吐幽默、舉止得體，立刻就把馮波給比下去。

不過，方芳夫婦的到來，也讓我和馮波都在自我反省。我不再像從前那樣不分場合地點地數落馮波的不是，偶爾也給他一些肯定性的評語。我心里明白，我還是很在意這個一起生活了3年的男人。

馮波也在不知不覺地改變，他不再隨手亂丟脫下來的臟衣服；我做飯時他會靠在門框上給我講個冷笑話，還會偶爾遞過來醬醋瓶；下班時他偶爾會繞上一段路過來接我一起回家；我跟方芳逛街時，他會耐心地坐在休閑椅上看管大包小包東西，無聊地打手機游戲。

四

日子終究是日子，沒法按計劃演繹，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我跟馮波竟然當著方芳的面大吵了一架。

馮波學校在新城區的分校剛剛建好開課了，從新城區校址坐車到家要多花近一個小時。學校動員一批老師主動申請去新校區，馮波沒跟我商量就報了名。這意味著他每天要晚回家一個小時，家務的重擔又偏壓在我肩上。

我們這邊正吵得不亦樂乎呢，沒想到方芳在電話里也沖她老公開火了。她老公在股市里賠了不少錢，最近有朋友透了點內幕，他便取了錢去補倉，這錢取的是方芳存折上的。氣沖上頭的方芳一股腦沖我大倒苦水，兩人買房時是聯名的，所以老公很不大男人地要求她也要付一半房貸，平時兩人過日子都是AA制，每人都有自己私有汽車、賬戶、朋友圈，一旦誰不經對方同意動用了這些私有物品，就會引發一場猜疑的干戈。

我跟馮波早忘了剛才的口角，對方芳的婚姻傾訴感嘆不已。原來，在這場看起來一百分的婚姻里，他們關心的不是婚姻幸福與否，而是擔憂對方是“愛我還是愛錢”的問題，難以逾越的價值觀差異和太愛惜自己太獨立的個性也會讓婚姻大打折扣。

馮波主動跟我坦白，他申請去新校區是有想法的。學校有項福利，凡是去新校區的教職人員每個星期可以享受半天的帶薪假期，婚假產假也可以多批3天。他知道我每個星期二下午都去上瑜伽班，我常常跟他抱怨下課后別人都有老公接，就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跑去等公交。他是想犧牲掉下班路上的時間，積攢出半天空閑全心全意陪我。這個理由說大不大，也不怎么煽情，可我還是被感動得一塌糊涂。

方芳夫婦的假期要結束了，臨走前她對我說，她跟老公的婚姻從外在硬件看，的確堪稱楷模，可互相的猜疑防備，已經把這場婚姻減去了不少分數。她看好我們的婚姻，雖然平淡中庸、乏善可陳，可我們兩個一直積極地做“幸福”這道算術題的加法，五十分的婚姻也能得到一百分的幸福。她偷偷取了些經，要回去跟老公多多做一些婚姻加法題。

方芳的話點醒了我，一直以來，我只懂得抱怨自己的生活只有五十分，卻忘了兩個只有五十分的人生活在一起，如果相減就是零分，如果相加就是一百分。

這世上原本沒有一百分的幸福，相互指責、猜疑、防備，就是在做減法，那些曾經有過的好就是這樣一點點被消磨光的。如果彼此之間能多些體諒、包容，盡量看到對方的好，這就是在做積極的加法，即便是一場只有五十分的婚姻，也能兩兩相加，得到一百分的幸福。

我挽緊了馮波的胳膊，從他眼里我讀到了同樣對婚姻的解讀，我們相視一笑，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欄目管理、編輯/曹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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