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變犯罪，“驢友”訂婚引發離奇訴訟

一次“驢友”出行竟引發性侵害犯罪，兩對不曾相識的家庭卻因此無比“親熱”，最終他們卻上訴公堂。2009年2月23日，河南省洛陽市澗西區人民法院對這起因“送禮”引發的離奇案件做出了二審判決——

浪漫之旅，

引發警方調查

24歲的趙飛鷂家住洛陽，他十分喜歡旅游。2007年7月初，他開著父母給他買的QQ轎車，帶著5個“驢友”前往西安旅游景區秦始皇陵游玩。當趙飛鷂的車開到一半路程時突然拋錨，他們只好在路邊的一家酒吧打發時間。

由于趙飛鷂剛失戀，所以情緒有些低落。朋友小秦開玩笑說，讓他在“驢友”中尋覓一個女友：“我們給趙飛鷂一個大勺子，用勺子里倒映出來的女孩選定他的女朋友。誰最后一個出現，誰就是他的女友！”隨行的3位女孩都去了洗手間補妝，幾分鐘后她們陸續回來了。趙飛鷂手里舉著大勺子，里面最后映出了女孩葛菡蕾的身影。

26歲的葛菡蕾，大學畢業后在一家公司做文員。那晚，趙飛鷂借口酒喝多了便約葛菡蕾出去兜風。夜幕下的葛菡蕾特別迷人，趙飛鷂說：“現在，最流行‘車床族’。”說完，他就撲了過去，葛菡蕾也半推半就……

但是，次日清晨，“驢友”們怎么也找不到葛菡蕾的身影，就連她的手機也關機了。趙飛鷂不安地對大家說：“昨天我曾聽她說，她一直覺得胸口很悶，出氣不很順暢。她會不會感覺不舒服，自己先坐火車回家了？”

兩天后，回到洛陽家中的趙飛鷂突然被警察帶走，原因是他涉嫌強奸。趙飛鷂立刻撥通了小秦的電話：“我和葛菡蕾在談戀愛，你是可以證明的！”警察經過仔細詢問，認定趙飛鷂有犯罪嫌疑。這時，趙飛鷂的父母著急了。小秦安慰他們說：“你們最好去找葛菡蕾的父母溝通一下，我感覺趙飛鷂是喜歡她才這樣做的。”當晚，趙家父母輾轉找到了葛菡蕾及她的父母。

通過交談，趙母掌握了葛家的情況。葛菡蕾月薪1000元左右，暫時沒有男友，父母均為廠礦退休職工。于是，趙母對葛母說：“我們這次來主要是來看看姑娘的，給姑娘謝罪了。不瞞你們說，我剛剛一進門就喜歡上你們家菡蕾了……現在觀念都開放了，這事傳出去對姑娘家也不好，我們私下解決吧？”葛家父母沉默不語。出門后，趙母跟丈夫悄悄耳語：“你趕緊去找個中間人，我覺得兒子這事有門。”

8月1日上午，中間人經過聯系，定于次日晚上讓兩家人在某大酒店見面。2日晚上，兩家人如約見面。葛菡蕾也被父母帶來了，可她面容憔悴，有些心不在焉。旅行回來后，她就立刻辭職了。趙母開門見山，拿出2萬元說：“事已至此，不如你們撤訴，我們為孩子籌辦結婚事宜。我們已裝修好了婚房，只等新媳婦入門呢。這是2萬元見面禮，你們先收下。”葛菡蕾緊皺眉頭，沉默一陣后突然放聲大哭。葛母立刻起身拉著女兒走出包廂：“讓我們再考慮一下吧，今天就談到這兒吧！”見此情況，趙母趕緊把2萬元錢塞進了葛父的皮包里。

3日早上，趙家父母再次來到葛家。經過反復考慮，葛家同意了他們撤訴的請求。隨后，趙家將8萬元聘禮打進了葛父的銀行賬號。中午，葛菡蕾向市澗西區人民檢察院遞交了《撤訴申請書》。緊接著，趙母提議葛菡蕾一起去探望趙飛鷂。在看守所會客室，趙飛鷂多次想和葛菡蕾交流，葛菡蕾卻沉默不語。

一波三折，

離奇訴訟終有結果

回到家后，葛菡蕾總覺得自己在整個事件中是個可悲的提線木偶。旅行回來后，她曾經問過父母是否要報案，父母斥責她說：“你不老老實實上班，非要去參加什么‘驢友’，這下好了？！”令她沒有想到，報案之后又成了這種結果。由于葛菡蕾不喜歡趙飛鷂，入夜難眠。第二天，葛菡蕾去了閨中密友江虹的家。江虹在一家研究所上班，她聽了葛菡蕾的遭遇后大呼不可思議：“你不應該撤訴啊！”最終，葛菡蕾做出了決定：婚姻不是兒戲，我不能這么倉促結婚！

8月9日，葛家父母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趙家。無奈的趙母找到葛菡蕾苦苦相勸：“姑娘，現在年輕人開放，都是被網絡害的。你這么善良的姑娘，不會忍心看著我兒子判刑吧？”

正當葛菡蕾舉棋不定、心亂如麻之際，警方傳來了消息，趙飛鷂已被檢察院以強奸罪提起公訴。原來，刑事案件為公訴案件，并非葛菡蕾撤訴就可以了事。趙家父母絕望了，找到葛家要求退婚：“既然我兒子要被判刑了，他們的婚事也不可能辦了。”趙母的要求讓葛家人十分驚訝，葛父非常氣憤：“讓我們撤訴的是你，嚷嚷著辦婚禮的也是你，現在來要錢的還是你！什么聘禮錢，你當初說是補償我女兒的精神損失費用！”

為逃避現實的困擾，葛菡蕾去了一個家在廣州的同學那里。因為關鍵人物的離開，趙家人的“追錢行動”暫告段落。

2008年10月，澗西區人民法院宣判趙飛鷂強奸罪名成立，被判刑3年。12月16日，趙飛鷂的父母向區人民法院起訴，要求葛家償還聘金8萬元。

2009年元月初，澗西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原被告雙方的焦點是，趙家辯稱這10萬元是聘金，現在訂婚關系解除，葛家必須償還定金；而葛家辯稱女兒因為這事丟了工作，精神遭受極大損害，8萬元根本不是聘金，而是補償女兒的精神損失費。

2月23日，澗西區人民法院根據趙家父母提供的錄音證明、中間人供詞以及銀行匯票8萬元的單據，最后判定被告償還趙飛鷂父母8萬元，原告的其他訴求均不予支持。不久，被告上訴，此案進入二審階段。3月初，葛家父母卻撤回了上訴，原因是葛菡蕾不愿再聲張此事。盡管這起浪漫變犯罪的訴訟落下帷幕，但葛菡蕾的行為值得人們深思……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題圖與本文無關）

律師說法

葛菡蕾的遭遇令人同情，但在事后她尋求法律保護的精神值得嘉許。由于葛家及趙家父母法律意識的無知，所以導致此事件一波三折。本案涉及的兩個法律問題值得關注：第一個是，葛菡蕾報案后又撤訴，趙飛鷂為何依然受到法律的嚴懲？

我們首先需要理清的是本案是公訴案件還是自訴案件，公訴案件與自訴案件的區別又在哪里？我國刑事訴訟中的自訴案件是指被害人在其合法權益遭到非法侵害后，被害人（或其的法定代理人、監護人、近親屬）為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并由人民法院直接受理的刑事案件。我國的自訴案件有三種類型：一、告訴才處理的案件；二、被害人有證據證明的輕微刑事案件；三、被害人有證據證明對被告人侵犯自己人身、財產權利的行為應當依法追究刑事責任，而公安機關或人民檢察院不予追究被告人刑事責任的案件。自訴案件主要是侵害公民人身、財產的個人權益，往往犯罪行為的性質不是很嚴重，對社會的危害比較小，一般都屬于人民內部矛盾問題。所以，人民法院在審理自訴案件時，對告訴才處理和被害人有證據證明的輕微刑事案件，可以對雙方當事人進行調解。在人民法院宣告判決前，自訴案件的自訴人可以同被告人自行和解或撤回自訴。

刑事訴訟中的公訴，是指人民檢察院對公安機關偵查終結移送審查的案件，以及對于自行偵查終結的案件，認為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已涉嫌構成犯罪，依法應當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從而提請人民法院進行審判的訴訟活動。這是法律賦予人民檢察院代表國家行使的一項訴訟權利，通常稱為“公權”。具體結合本案，強奸罪是嚴重侵犯公民人身權利的刑事犯罪，屬于公訴案件，當事人葛菡蕾是不可以自行進行和解或撤回自訴的。

第二個法律問題是，定親禮可以要求返回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對此做了如下解釋：“當事人請求返還按照習俗給付的彩禮，如果查明屬于以下情形，人民法院應當予以支持：一、雙方未辦理結婚登記手續的；二、雙方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但確未共同生活的；三、婚前給付并導致給付人生活困難的。”但第二、第三種情況的規定，應當以雙方離婚為條件。具體結合本案，趙家給付葛家的定親禮8萬元屬于第一種情況，故趙家的訴訟請求得到了法院的支持。

武向春（江西博德律師事務所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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