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翻譯風格看曹庸譯《殺人者》

摘要: 風格的翻譯是文學翻譯中的一個重要問題，其重要性決定了翻譯必須盡可能地忠實再現(xiàn)或表現(xiàn)源語的風格。海明威是“最有影響力的現(xiàn)代美國風格作家”，他一直都以文學風格的簡潔而出名。小說“The Killers”是其代表作之一。本文主要從兩個層面，即譯文原味再現(xiàn)和譯文原味失真來探討曹庸譯文《殺人者》中風格的翻譯。

關鍵詞: 翻譯風格曹庸譯文《殺人者》譯文原味再現(xiàn)譯文原味失真

一、前言

翻譯活動不僅是語言文字之間的簡單轉化，還是作家風格的一種傳遞。Buffon認為“風格即人”。Leech Short認為風格體現(xiàn)在語域選擇的各個層面上，包括作家在語音、詞匯句法結構，甚至語篇類型上的選擇。談到文學翻譯，原作風格的傳達自然是不可忽視的，從某種意義上說，再現(xiàn)了原作的風格，即保存了原作的生命;反之，無異于斷其生命之源。

美國翻譯理論家尤金·奈達在提出其著名的自然對等原則時，認為翻譯就是要在目的語(TL)中重構源語(SL)語言信息的自然對等，這種自然對等首先是在意義方面，其次是在風格方面。但是要在目的語中重現(xiàn)原作的風格，必須首先識別原作的風格，否則就達不到風格對應。我國著名翻譯家劉宓慶在《當代翻譯理論》中提出:“就語際轉換而言，對源語的風格分析工作至關重要，它是理解階段的基本之一。忽視對源語風格的分析，就談不上對原作的全部意義的把握。”因此，譯者在翻譯源語作品時，必須透徹地理解原作，正確把握原作風格的各種表現(xiàn)形式，并盡量在目的語中尋找與之對應的語言形式，努力使譯作忠實傳達原作信息給目的語讀者。

二、海明威風格

歐內(nèi)斯特·海明威(1899—1961)是美國著名作家，他被譽為“最有影響力的現(xiàn)代美國風格作家”。他以文筆簡練、內(nèi)涵豐富的風格著稱于世，不論是鋪陳景物、敘述事實，還是展示人物性格和心理活動都用平實簡約的語言進行描述，文筆簡潔流暢，樸實清新，讓人讀來有一種親切委婉之感，但所蘊涵的思想?yún)s深刻豐富，啟人深思。

海明威的作品風格還體現(xiàn)在他提出的“冰山理論”，就是用簡潔的文字塑造出鮮明的形象，把自身的感受和思想情緒最大限度地埋藏在形象之中，使之情感充沛卻含而不露、思想深沉而隱而不晦，從而將文學的可感性與可思性巧妙地結合起來，讓讀者對鮮明的形象有深刻的感受，以進一步發(fā)掘作品的思想意義。它不僅僅是一種文體的簡約、精練，更重要的是海明威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敢于省略情感的表現(xiàn)和主題的揭示。海明威“冰山理論”的重要貢獻之一就是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有注重表現(xiàn)事件過程而省略人物情感脈絡、隱藏主題思想的特點。

三、曹庸譯《殺人者》的譯文風格

風格可不可譯?譯界對此歷來爭論不休。翁顯良先生主張區(qū)別對待，認為“風格可譯，指的是原作意象的隱或顯、婉或直、艷麗或質樸、莊重或詼諧都可以譯”。張祥麟先生把海明威的平易、簡練風格歸屬于“質樸”一類，認為是“可譯”的。

眾所周知，曹庸先生是我國著名的老一輩翻譯家。他從事譯事工作多年，其中翻譯了不少海明威的作品。此譯文是選自《海明威文集·短篇小說全集》，小說名譯為《殺人者》。筆者在比較張祥麟先生的譯文《殺人兇手》后，主要從微觀翻譯即語言層面的角度來看曹庸先生的譯文:再現(xiàn)原味的譯文和原味失真的譯文。

(一)小說“The Killers”簡介

“The Killers”出自于海明威1933年出版的短篇小說集《勝者無所得》(Winner Take Nothing)。這部短篇小說用言簡潔凝練，含義深刻充實，被美國評論界譽為短篇小說的經(jīng)典，也是海明威小說對話藝術的代表作之一。

小說敘述了一個殺人未遂的事件:兩個殺手艾爾和麥克斯突然闖入亨利快餐館并揚言要殺死一個叫安德烈森的瑞典拳擊手，他們熟練地布置殺人現(xiàn)場，制服了店員喬治、尼克和廚師薩姆。可是，安德烈森沒來，兩個殺手只好悻悻離去。尼克趕去通風報信，而安德烈森似乎早已知道此事，卻不愿采取任何行動，只是坐以待斃。這篇小說正是海明威“冰山理論”的最好寫照。他從貌似繁華多彩的資本主義的生活中，通過篩選表象上錯綜復雜的社會現(xiàn)象和人生，把情節(jié)濃縮到幾乎沒有情節(jié)，提煉出最平凡的人物和背景來呈現(xiàn)當時的社會和人生縮影。

(二)再現(xiàn)原味的譯文

翻譯是兩種語言之間互相轉換的活動，是把一種語言的信息用另一種語言表達出來，使譯文讀者得到原作者所表達的思想，得到與原文讀者大致相同的感受。要忠實地表達出原文的內(nèi)容和主題思想，就必須深入透徹理解原文，并在此基礎上把握原文的風格基調。一篇譯文，如果選詞精心貼切，忠實于原文內(nèi)容，不僅能傳神地表達原文的思想情感，而且可以增加可讀性，達到神形兼?zhèn)洹孆堻c睛的效果。看下列譯句。

例1:He (Al) wore a derby hat and a black overcoat buttoned across the chest.His face was small and white and he had tight lips. He wore a silk muffler and gloves.

曹譯:他(艾爾)戴頂常禮帽，穿一件橫排紐扣的黑大衣。他那張臉又小又白，繃緊著嘴，圍一條絲圍巾，戴著手套。

例2:He (Max) was about the same size as Al. Their faces were different，but they were dressed like twins.Both wore overcoats too tight for them.

曹譯:他(麥克斯)身材同艾爾差不多，他們的面孔不一樣，穿得卻像是雙胞胎。兩人都穿著繃得緊緊的大衣。

這是作者對兩個殺手的外表進行的描寫，譯文忠實于原文內(nèi)容，運用直譯的方法把原文重現(xiàn)在讀者面前，語言簡練。從對他們的外表描述讀者腦海里浮現(xiàn)出電影畫面里常出現(xiàn)的黑社會的殺人者的形象:他們戴著圓頂禮帽，穿著繃得緊緊的黑大衣，戴著手套，給人一種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感覺，讓人產(chǎn)生來者不善的印象。

例3:“I don’t like it，” said Al. “It’s sloppy， you talk too much.”

曹譯:“我不喜歡這玩意兒，”艾爾說。“不干脆，你話太多了”。

從前文中可以看出兩個殺手迥然不同的個性，麥克斯性格外露，多嘴多言，比較莽撞，竟然毫無顧忌地泄露他們的行動計劃，甚至告訴喬治他們是受人委托來殺安德烈森的。而艾爾話少，比較謹慎小心和老道。“sloppy”一詞的本意是“濺污的”，讓人想到不小心的潑濺、污點，含有懈怠、不整潔的意思。這里翻譯成不干脆，表現(xiàn)了艾爾對麥克斯的話多的不滿，恰當?shù)匦稳萘他溈怂沟男愿瘛?/p>

例4:“You better not have anything to do with it at all，”Sam，the cook said.“You better stay way out of it.”

...

“I’ll go see him，”Nick said to George.“Where does he live?”

The cook turned away.

...

曹譯:“你對這事情還是一點也別去插手為好，”廚子薩姆說，“你最好還是別卷進去。”

……

“我去看他，”尼克對喬治說。“他住在哪兒?”

那個廚子轉身就走。

……

這是殺手離開后，喬治馬上要尼克去通知安德烈森。尼克年輕單純、正直善良、樂于助人，覺得很有必要去警告拳擊師，他的回答干脆利落“行”。廚師薩姆膽小怕事、冷漠無情，生怕惹禍上身。當尼克決心要去拳擊師家時，薩姆“轉身就走”這一翻譯很好地表明了廚師害怕把自己卷進去，怕惹麻煩的心理。海明威不直接吐露人物的思想情緒，而是通過細致的動作描寫透露人物的心情。

(三)原味失真的譯文

海明威善于用簡約、精練的語言省略情感的表現(xiàn)和主題的揭示，讓讀者通過反復揣摩獲得含蓄的意境和深刻的內(nèi)容。譯者如果在譯文中對原文句子結構和表達方式的調整不當，或對某些詞、詞組的不同意義的理解有誤就會影響原作風格的純真再現(xiàn)，更妨礙其深刻內(nèi)容的表達，影響原作原味的傳遞。

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類似于“damn”，“hell”等罵人的語言。

例5:“What the hell do you put it on the card for?”

曹譯:“那你干嗎把它寫上菜單呢?”

例6:“None of your damn business，”Al said. “Who’s out in the kitchen?”

曹譯:“別管閑事，”艾爾說。“誰在廚房里頭?”

對于這類語言的翻譯，曹基本選擇了不譯，對話有些文縐縐的，沒能體現(xiàn)出殺手的囂張。因此，筆者認為可以選擇歸化的翻譯策略，采用中文的粗俗語與之相對應，例如:將上面所提到的罵人的語言翻譯成“他媽的”。例5譯為:“那你他媽的干嗎要寫在菜單上?”例6譯為:“你他媽的別管閑事，”這不僅符合中國人的語言習慣，而且真切地體現(xiàn)了小說中殺人者的粗俗形象。

例7:“You ought to go to the movies more.The movies are fine for a bright boy like you.”

曹譯:“你應該多去看看電影。對象你這樣一個聰明小伙子說來，看電影真快活。”

這句話是麥克斯在和喬治談到要殺人時，中間插入勸喬治多看電影的話題。從中讀者可以看出在當時那個時代背景，兇殺、暴力甚至死亡隨處可見，殺人者殺人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尋常，并引以自豪，他勸喬治多看電影，暗示“電影里有許多暗殺鏡頭，你多看看電影就知道我們是干什么的”。再從他們從容不迫布置殺人現(xiàn)場的對話可以看出他們精于此道。筆者認為“看電影真快活”沒有很好地體現(xiàn)出原文的內(nèi)涵意義。張祥麟先生把此句譯為:“你應該多去看電影。對你這樣的聰明小子，電影可是很有道道的。”張采用了歸化的翻譯策略，用了“道道”一詞把作者的意圖，說話者的語氣很好地體現(xiàn)出來了。

例8:“This is a hot town，”said the other，“What do they call it?”

“Summit.”

曹譯:“這是個買賣私貨的城市，”另一個說。“人們管它叫什么來著?”

“山高皇帝遠——管勿著。”

顯然，譯文和原文相差甚遠，原文的hot被理解為買賣私貨，另一個簡潔的詞summit翻譯成了八個字的中文歇后語，失去了原文的原汁原味。關于此句，此句筆者更加認同張祥麟先生的譯文:“這是個熱火的城市，”另一個說。“人們叫它什么來著?”“惹不起。”這句譯文相對而言更好地表達了原文的含意，風格比較統(tǒng)一。

例9:“What about the two bright boys and nigger?”

“They’re all right.” ...

曹譯:“這兩個聰明小伙子和這個黑鬼怎么樣啦?”

“他們沒問題。”……

如果沒有上下文情景，把“What about...”翻譯成“……怎么樣?”當然是正確的，但是此時的情景是喬治在大廳，尼克和廚子被綁在廚房，兩個殺手等不到安德烈森，準備離去，但是艾爾對他們?nèi)齻€不放心，不知道怎么處理他們，所以詢問麥克斯。很顯然，曹的理解有誤。可以用張祥麟先生的翻譯:“這兩個聰明小子和黑鬼怎么辦?”“他們不礙事。”可見，在翻譯中，要對各種事物關系梳理清晰，理解到位。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曹庸先生的譯文存在一些不甚完善之處，但從總體上看，他的文筆比較簡潔流暢，譯文內(nèi)容基本忠實于原文，表達順暢，而且文體風格比較接近，把海明威的作品中簡潔的描寫、含蓄的意境和精練的對話的特點體現(xiàn)出來了，基本上譯出了海明威的風格。

四、結語

翻譯是一門實踐的學問，譯者只有通過大量的反復的實踐，才能較好地把握和傳達原作的風格。對于文學翻譯，錢鐘書先生曾提出最高標準為“化”。如果把作品從一國文字轉變成另一國文字，既能不因語言習慣的差異而露出生硬牽強的痕跡，又能完全保存原有的風格，就算得入于“化境”。“化”的核心是譯者的再創(chuàng)造行為，也是譯者的風格所在。譯者的所謂創(chuàng)造，在一定意義上是在語義、審美等層次無法與原文在形式上求得對應而采取的種種變通手段，因此，譯者的創(chuàng)造要以不違背、不損害原作的意蘊、風貌為本，在“縱心不逾矩”的條件下重構語境，譯出原作人物的個性化交際言語，盡量縮短譯作風格與原作風格的距離，使讀者讀譯文的時候能像讀原作時一樣得到啟發(fā)、感動和美的享受。

參考文獻:

[1]陳良廷等譯.海明威文集·短篇小說全集[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5.

[2]董衡巽.海明威評傳[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9.

[3]柳東林.“冰山理論”與海明威的小說創(chuàng)作[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

[4]劉宓慶.當代翻譯理論[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9.

[5]錢紀芳.從語域角度看《紅樓夢》人物語言的翻譯風格[J].湖州師范學院學報，2008.(3).

[6]翁顯良.意態(tài)由來畫不成[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83.9.

[7]張祥麟.英漢譯例評析[M].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2001.

[8]張笑云.從人物對話解讀海明威的短篇小說《殺人者》[J].遵義師范學院學報，2007.(9).

[9]鐘慧連.翻譯風格淺談[J].青海師專學報(教育科學)，2006.(1).

本文為廣西研究生教育創(chuàng)新計劃資助項目階段性成果(編號為2008105960502M35)。